斗败了红孩儿,收服了小鼋龙之后,唐僧师徒来到了车迟国。
还未到都城,他们就听到前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喊声。唐僧惊疑不定,以为有妖魔阻路,让孙悟空上前打探。孙悟空飞上云端,“只见那城门外,有一块沙滩空地,攒簇了许多和尚,在那里扯车儿哩。原来是一齐着力打号,齐喊‘大力王菩萨’,所以惊动唐僧。”
整部《西游记》中,唯有这一处提到了大力王菩萨。
那么,这个为车迟国受苦和尚念念不忘的大力王菩萨究竟是谁呢?
在现实佛教中,并没有一个菩萨的法号叫做“大力王”。我们翻到《西游记》末尾,灵山诸仙齐齐诵念佛号,其中菩萨类别中,提到名号的仅仅四位(即西游世界的四大菩萨——观音、大势至、文殊、普贤,并无地藏王),依然找不到大力王菩萨的踪迹。
在火焰山故事中,土地提到了牛魔王的名号。他说:“若还要借真蕉扇,须是寻求大力王。”唐僧师徒问大力王是谁,土地介绍说大力王就是牛魔王。
那么,这个大力王菩萨,会不会是牛魔王呢?
牛魔王确实力大无穷。孙悟空和西天群妖斗法,许多妖怪都被孙悟空力量压制。一场打斗下来,常常手软筋麻。可是,牛魔王与孙悟空比斗,则完全不存在这个现象。大家在力量上可谓平分秋色。
后来,牛魔王现出白牛金身,身长千丈,宽八百丈,一摇头,一摆尾,那都是山崩地裂。孙悟空也现出石猴原身,却还需要施展法术,长到万丈,来斗牛魔王。
书中说:“他两个大展神通,在半山中赌斗,惊得那过往虚空一切神众与金头揭谛、六甲六丁、一十八位护教伽蓝都来围困魔王。那魔王公然不惧。”
应当说,从力量上讲,牛魔王完全当得起“大力王”三个字。
只是,车迟国的和尚会把牛魔王当成菩萨来祈祷吗?
当然不会。牛魔王乃是吃人的魔头。孙悟空曾经变成牛魔王模样,表示最近吃斋,暂时就不吃唐僧肉了。红孩儿心中疑惑:老爹吃人都吃了一千多年了,为何最近会吃斋?杀人无数的魔头,吃斋有用吗?连他儿子都不相信牛魔王会有什么仁慈之心,更不要说凡间和尚了。
尤其重要的是,牛魔王乃是道派的妖仙。无论是他修行的法术,还是他背后代表的势力,都从属于道派——从属于老君。
在高层,所谓佛道之别,根本不是问题。三界大佬们关注的是权力的平衡,因此,玉帝才会倾尽全力扶持如来,以制衡老君。太上老君也主动选择退让,避免撕破脸。在底层却不同了。自古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几乎所有的人间国度,和尚与道士都成对立状态。为了争夺国民的信仰权,千百年来,一次又一次的上演各种大战。
像车迟国的佛道之争,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因此,道派妖仙牛魔王,不会是和尚口中的“大力王菩萨”。
那么,这个大力王菩萨究竟是谁呢?
从上下文推测来看,就应当是孙悟空。
看到和尚们不念经,不坐禅,却跑去给道士当苦力,孙悟顿起兔死狐悲之感。他变成一个道士,下去打探消息。后来,和尚就告诉他,如何如何会受苦。并且说,他们这五百个和尚,都尝试过自杀,只是自杀屡屡不成。只因六丁六甲、护教伽蓝告诉他们:“他(唐僧)手下有个徒弟,乃齐天大圣,神通广大,专秉忠良之心,与人间报不平之事,济困扶危,恤孤念寡。只等他来显神通,灭了道士,还敬你们沙门禅教哩。”
后来,孙悟空表露身份,现出本相,众人齐齐叩头。为了安抚大家,孙悟空拔了一把毫毛,每人分了一根。孙悟空告诉众僧,但凡有难,只要叫一声“齐天大圣”,自己就会显灵来救。一些和尚还有些担心,偷偷叫了一声。结果,一人叫,就多出一个孙悟空。百人叫,就多出一百个孙悟空。和尚们大喜,从此让认定了孙悟空。
从这段故事可以知道,佛派群仙早就告诉和尚们,会救他们的人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这孙悟空就是佛派的大力王菩萨。正因如此,和尚们在被鞭打,被奴役时,才会齐齐诵念“大力王菩萨”的法号。
只是,《西游记》中,孙悟空的最终的法号不是斗战胜佛吗?
在《西游记》中确实如此。不过,在更久远之前的《西游记评话》中,孙悟空正是被封为“大力王菩萨”。
那么,吴承恩为何要把孙悟空由“大力王菩萨”改成“斗战胜佛”呢?
首先是贡献有不同。
《西游记评话》中,故事主角是唐僧,猴妖不过是唐僧取经的辅佐人物,其最大的神通就是力大无穷,最后被封为“大力王菩萨”可谓顺理成章。
《西游记》的故事中,表面上唐僧是取经人,孙悟空是取经人的徒弟。其实,取经团队的核心人物,毫无疑问是孙悟空。每逢遇到一个新妖怪,唐僧总要念叨一次取经艰难,思念故乡。每当此时,孙悟空都会喝止唐僧,劝勉大家不要畏惧,不要倦怠。
正因为贡献不同,在《西游记评话》中,猴妖仅仅是成为菩萨。在《西游记》中,孙悟空则一跃而成佛,跳到了观音菩萨之前。当然,因为唐僧是师父,一家无二主,唐僧坑底你又要在孙悟空之前,于是,他们二人成佛。
其次是名号的寓意不同。
从名号看,猴妖被称为“大力王菩萨”,自然是赞许他力大无穷。只是,也仅仅是说力气大而已,缺乏丰富的内涵。
孙悟空的佛号“斗战胜佛”则不同。
在有的地方,孙悟空也被称为“斗战佛”。斗、战,二字可谓深得孙悟空之精髓。猴性好动。在车迟国斗法中,虎力大仙提议“云梯显圣”,大家坐在高高的云端,比赛谁坐得久。孙悟空就对师父说,自己这场比赛绝对会输,只因他生性好动,一分钟也坐不住。
在《西游记》中,把猴性好动这点升华为好斗,好战。孙悟空可谓全书中嫉恶如仇第一人。只要面对妖魔,从来都是除恶务尽,杀起来寸草不留。别说是对妖怪了,就是对妖怪的儿子也毫不留情。比如说,波月洞中,孙悟空就把公主百花羞的两个儿子(半妖之体)抓到手中,无论百花羞怎么求情就是不放。最终,这两个苦命的娃,被猪八戒和沙和尚从半空扔下,摔成了肉酱。
以我们现在的观点看,孙悟空师兄弟好残忍哦。可是,在原作者的心中,这不但不是孙悟空的缺点,并且还算是孙悟空的优点——只要你是妖魔,绝对难逃一死。
尤为可贵的,是孙悟空不但好斗,好战,并且战之能胜。
取经路上几乎所有的妖魔都是孙悟空一人降伏。虽然说,也有不少妖魔是孙悟空请人来收走的,可是,那都是因为妖魔手中有高层赐下的顶级法宝,大家的比斗根本不公平。人家开着作弊器,让猴哥怎么打?
从真实实力来看,取经一路走来,真正能够在战力上压孙悟空一头的唯有两人——镇元子与九灵元圣。这二人一人一妖,都已经是堪比天尊的强者。但其他群妖群仙,则或者与孙悟空战平,或者实力不如孙悟空。
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这才是斗战胜佛的真意。
取经路上,孙悟空究竟打死了多少妖怪?为何偏偏死得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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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司马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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