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读《三国志》,拍案而叹曰:夫以曹公之神武,若非兵败赤壁,威挫汉中,足以绍继高光而一天下也!运不祚魏,天不假年,所值多为人杰,孙刘才非述嚣之比,吴蜀无西楚之孤,将不及韩彭,而周瑜,陆逊,诸葛亮实过龙且,钟离昧,王元。故曹公之取天下也,难于汉高光武。三国鼎立,魏据中原而强,吴蜀恃险而安,遂成战国之弊,岂不惜哉!若使曹公混一海内,大修文教,继高光之业,革汉末之弊,承汉而长治,则又安有司马篡权,导五胡乱华乎!
余于汉末,每崇魏武,誉其安世之功。有客谓余曰:“君之誉操,无乃过乎?吾闻操阴鸷奸雄也,枉杀吕伯奢,曰'宁教我负天下人,勿教天下人负我'自私如此,尚足称乎?”
余曰:“卿之见识,不亦浅乎?惟晓演义,安知正史哉?按《三国志》未录此语,裴注引《魏书》云:‘(曹操)以卓终必覆败,遂不就拜, 逃归乡里,从数骑过故人成皋吕伯 奢;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并劫,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如此叙述,未闻曹公杀伯奢,杀吕氏则出于自卫也。又按《世语》载:‘太祖过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太祖手刃击杀数人而去'。亦未闻杀伯奢,而惟杀伯奢子也。再按孙盛《杂记》载:‘太祖闻其食器声,疑其图己,遂夜杀之,既而凄怆曰:‘宁我负人,勿人负我'《世语》乃吴人所著,书出敌国,难免乎讪谤之词,其事不足为信。孙盛 乃东晋人,东晋偏安江左,事同蜀 汉,尊刘贬曹,亦不可信。《三国志》正史也,乃无此杀人记载,宁不 疑乎?且即有此事,亦未足为曹公之咎也。曹公身当乱世,孰知吕氏非 恶?既枉杀之,而'凄怆曰’其有懊悔之意,史录其语'宁我负 人,勿人负我'演义则曰:‘我负天下人,勿教天下人负我'增数字,而意大变。说话语气前则凄怆,后则理直气壮,不可不察也。人皆道曹公负天下,我独言天下负曹公。何以言之?曹公有雄才大略,用兵如神,无坚不摧,无强不残,及至赤壁,乃遇火攻,帝业是挫,统一遂阻,岂非天下之负曹公耶?卿见魏武负人,我独见人负魏武。魏武待陈宫 如赤子,恩可谓厚矣,而宫暗合党羽 迎吕布入主兖州,使魏武几无归身之地。及破布擒宫,宫临刑之日,魏武含涕送之,厚待宫之家属,岂可谓非仁欤?许谌,魏种俱降吕布,及破布,生得谌,众为谌惧,公曰:‘夫人孝于其亲者,岂不亦忠于其君者乎?吾所求也。’以为鲁相。既下射犬,生得种,公释其缚曰:‘唯其才也!’张绣于公有杀子之仇,公不记焉,表为扬武将军。其廊达大度,盖世所稀,刘备, 孙权皆不能有此容人之量也。”
客复曰:“操欺君篡汉,是不可恕之 奸贼也。”
余笑曰:“子之此言,更无理也!曹公奉天子以令不臣,翦伐群雄,以安 汉室,汉室非公保持,则遽亡矣。公之欺君,诚非为臣之道;然献帝昏庸,乃与奸人谋杀功臣,亦岂为君之道耶?虽然,公不与之计也,仍奉为君,不易其位,权臣能如此,固为难矣。且子丕篡汉,乃归咎于公,又何理耶?魏之代汉,纯属和平方式,不 伤汉皇室一人,已为厚道;晋之代魏,弑其君髦;宋之代东晋,弑安帝,恭帝,其心之狠,手之毒不愈于曹氏乎?独责曹氏受禅非法,而不曰司马昭,刘裕之辈更凶恶乎?旧之史书,常以成败论英雄。王莽之代汉,取和平方式,未杀刘宗数人,乃负奸臣篡贼之骂名。刘裕代晋,将司马屠戮殆尽,何残暴耶!仍奉为神圣之帝,岂有理哉!更可冤者曹公辅汉, 定有大功,延汉之祚,篡汉之事,子之所为,乃归罪于父。抑篡位者为可称,不篡位者足责也?若王莽之篡位,亦当称矣;司马懿之未篡,亦当责矣。公理安得言哉!魏氏短祚,故亦不免于谤。
吾不知其何解也!子言甚谬,勿复与言!”
客嗒然而退。
附:唐太宗李世民祭魏太祖曹操文
夫大德曰生,资二仪以成化;大宝曰 位,应五运而递昌。贵贱废兴,莫非 天命。故龙颜日角,显帝王之符;电 影虹光,表乾坤之瑞。不可以智竞, 不可以力争。昔汉室三分,群雄并立。夫民离政乱,安之者哲人;德丧 时危,定之者贤辅。伊尹之匡殷室, 王道昏而复明;霍光之佐汉朝,皇纲 否而还泰。立忠履节,爰在於斯。帝以以雄武之姿,常艰难之运。栋梁之 任,同乎曩时;匡正之功,异乎往 代。观沉溺而不拯,视颠覆而不持, 乖狥国之情,有无君之迹。既而三分,肇庆黄星之应,久彰五十启期, 真人之运斯属,其天意也,岂人事乎?
答客难:曹操是绝代英雄,盖世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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