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议而不辩，圣人如孔子，何尝见他与人争辩过？谨修其身，笃行其道，真理自明，何须争辩？然人人非皆能成圣人，几千年来，成圣人者不过寥寥几人而已！故辩论就成为世人的常事。君子之辩，不得已而为之，为捍卫圣道，驳斥邪说。小人之辩，恃才以傲物，晔众以取宠！君子小人之外，尚有学人，学人之辩，为求真理。

亚圣孟子就是个雄辩家，雄辩滔滔，咄咄逼人，他和齐宣王辩，和告子辩，辩得宣王顾左右而言他，驳得告子哑口无言。有弟子就问他:“外人皆称夫子好辩，何也？”孟子说:“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他说与人辩论是为了捍卫圣人之道，息邪说。孟子可狂了，他说:“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跛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把自己距杨墨和大禹治洪水，周公兼夷狄，孔子著春秋相比，声称要继承三圣的伟业。

战国时，盛行辩论之风，诸子各逞辩论，以扬其学，除孟子雄辩外，庄子也好辩论。庄子说“大辩不辩。”然我看他的书，和孔子辩、和惠施辩，和子张辩，和孔子、子张辩，那是假设的寓言，为了驳斥儒家，弘扬老子的学术，和惠施辩，是现实中与朋友的论战，惠施既是他的朋友，又是他的论敌。观庄子之辩，好以寓言、比喻说理，幽默风趣，奥妙无穷，使得惠施这个雄辩家也无从回击。

《庄子》第一篇逍遥游，就是和惠施辩论有用和没用。惠施对庄子说:“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说:“子独不见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我最喜欢这段辩论，把有用和无用的利弊说清了，有用则必损，损之而不再有，无用也可保身长寿，或用于他处。在我看来，善长辩论的莫过孟子和庄子，孟子雄辩，以气势胜，庄子奇辩，以寓言胜，他们若相辩，可谓将遇良才，棋逢对手，可惜同时而不相遇，这样精彩的辩论，我们就不得而见了。

孟子之辩，是君子之辩，为捍卫圣道，驳斥邪说；庄子之辩，是学人之辩，为求真理。至若田巴毁五帝，罪三王，一旦而服千人，使稷下门客都不能应。然徒能屈人口，不能服人心。齐国有个少年鲁仲连看了不满，挺身而出，欲与田巴辩。他问田巴:“如今齐国被五国军队围困，很多城池失陷，先生有何良策解救？”田巴摇摇头，表示没办法，鲁仲连说:“齐国方处危难之际，你作为有识之士，不思救国，却整日为辩而辩，作这无意义，又不切实际之辩论，与怨妇骂街有何区别！”鲁仲连这一驳可谓义正辞严，驳得田巴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从此一生杜口，不敢与人辩了。田巴这是小人之辩了，恃才傲物，晔众取宠，到底落得被有才有理之人驳得个羞愧，下不了台。鲁仲连之辩，可谓义士之辩，以国家大义临之，使其终身杜口。鲁仲连可谓战国一奇士，他巧用三寸之舌，策反魏将，使秦国退军，解赵国之围，不逊苏秦、张仪，又功成不受赵王赏赐而去，节义又不知比苏张名利之徒高了多少！

真理愈辩愈明，战国兴辩论之风，而学术甚为繁荣，秦皇专制，以吏为师，禁止辩论，而学术衰退。南北朝隋唐，儒道两教都和佛教辩论，而佛法愈加博大精深，昌盛显荣，隋唐是中国佛学的巅峰，领先全世界。在辩论中可以有新的收获，发现自己的短处，在辩论中更深地思考，提高自己的学术。这是辩论的好处，这是为求真理而辩，不要为辩而辩，为辩而辩，损费精力，无益于身，也无益于学！愿我们都为真理而辩，在辩论中取长补短，共同进取，复兴中华文化！辩论诚有辩论的好处，但不要夸大辩论的作用，不能一味地辩论，而荒废独立的思考和研究，辩论只是完善自己学术的一个手段，而非目的，切不可把辩论当目的，沉于辩论而不知返，必死于辩！田巴之羞愧难言，魏晋之清谈误国也，吾辈也要以为诫！辩论也要论其学，不要搞人身攻击，这样辩论只会两败俱伤，何能让两者一起进步呢？

文/玄儒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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