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突然病了。
我得到通知十万火急赶到社区卫生所,母亲正在输液。可到晚上十点多一直不见好转,我不敢再拖,便要车上医院去了。
“内科外科?”刚进急诊室,就听到谁吼了一声。
室内不见人,我判断声音是从诊断床布帘子后边传来的。
“没床就是没有床位!”果然,一位四十开外的医生大声嚷着拉开布帘,双手揣在大褂兜里。“我问你们内科外科?”
“嗯?”听不懂他的意思,我一时被他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弄糊涂了。
“外科不在!”他步履蹒跚地朝诊察桌走去。“你们看……谁看?”他机灵的目光扫向我和母亲,最后却盯着我。“你有一米八吧?”
瞧他神魂颠倒的——看病跟身高何干——能治病吗?我惴惴不安地把母亲扶了过去。
“老人家怎么啦?”他对母亲态度倒还和蔼。“请解开扣子。”
“八小时前突然胸闷、腹痛、呕吐……”我一旁回答。
“有那么孝顺的帅儿子,心情好点嘛!”他慢慢理着扭曲了的听诊器传导管。“心情好病痛少哦!”
“……八年前做过胆囊手术,十年前做过阑尾手术……”我继续介绍。
“那为什么看内科?”他又大声吼了,情绪真是反复无常。
“可这里只有你一个医生呀!”我简直怀疑他脑神经哪儿短路了。
“是啊!把我忙得屁滚尿流!”他埋头在处方笺上匆匆写着。“给你开点药回去吧!”
“医生您看老人家这样子回去行吗?”我说。
“没办法!各科病房通知,没床……”说到这他一下跳起来,放下笔跑过去对先来的那位病人吼道。“还没走?告诉你没床位!”
那一直安静躺着的病人突然大声哼哼起来。
“嘁!”他厌恶地摇着头。“什么毛病!”
“冠心病!”那人的回音与他的吼声不相上下。
“哇哦!这位冠心病患者声音真洪亮!”他调侃道,语气变温和了。
“哎哟……”那病人的声音也柔弱了。“我是……冠心……”
“病历本!”他却又大声吼了起来。“以前做的心电图!”
“我女儿去拿……”病人回答。
“她?哼!气也不吭甩屁股就走!”他似乎模仿那人的动作,扭着屁股转过身。“她就是拿圣旨来也没床位!你们快拿了药走吧?”
“可你处方还没写完啊!”我又好气又好笑。
他刚要张嘴,门口响起了“橐橐”的高跟鞋声,一位打扮时髦的少妇袅袅而至,径直扭到他面前。
随即一股浓烈的香气立刻污染了医院特有的来苏味。
“这……”他看着少妇递给他的纸条,完了下意识地斜睨我一眼。
我捉住他的眼神赶紧问:“我们住观察室行不行?”
“嗯——那输完液就走。”他居然发了慈悲。“去3床吧!”
说着他过来几笔写完处方,急忙去处理那位冠心病患者了。
等我拿了针药来带母亲去输液,见那少妇正挽着她妈去住院部——那纸条赛过圣旨?看她母女俩高兴得就像中了头彩——也倒是,病房床位太金贵了!虽然满城开挖天天建新楼。
他双手插在大褂衣兜,站在急诊室门口目送着她们。
“有床位啦?”我问道。
他不回答转身想回避我。
“你不说拿‘圣旨’来也没床位吗?”我不依不饶。
“她有……特批条!”他下意识地拍拍衣兜。“小伙子,别不服气!谁让人家丰乳肥臀‘白富美’呢?”
“我还膀大腰圆高大帅呢!”我急不择言顺口道。
“对啊!”他口气狎昵。“我让你母亲去观3床,就因为你‘高大帅’嘛!”
“哼!”我冷笑道。“我是沾那位‘丰乳肥臀’的光!”
“去你小子!”他笑嗔道。“谁让你高大帅不是‘高富帅’哦!”
“哈……嘿……”我竟然和他同声笑了起来。
“快去给你母亲输液吧!”他谄笑胁肩地用食指朝我点着。“你呀你,其实老人家住这好,观察室比病房干净方便还省钱!”
“哦?”我望着他虚伪的面孔真想揍两拳头。
这时有病人来了,他双手揣进大褂兜里又吼起来:“看内科外科?”
当他转身走去,手从兜里抽出来时,不料一方小折纸掉在了身后。我灵机一动,弯腰捡起折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请帮我妈安排病床,我的电话18087533682,有空联系,你懂的。”
果然堪比圣旨哦!
文/发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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