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的晚上，寒风凛冽，周围清冷清冷的。只是，我已经习惯了晚饭后出去走走。

　　信步走到公园里。公园里人很少，以前到处都是卖东西的摊位，今天居然没有几个摆摊的。

　　转了一圈，经过卖米花的那个摊位，那老板正坐在马扎上，悠闲地抽着烟……

　　绒线帽，老花镜，满脸的皱纹，花白的头发，若有若无的微笑。如果不加上那个火炉和那个手摇式爆米花机，他就是中国千千万万的老头之一。加上这两样道具，他就是公园那儿，卖米花的老板。

　　天气暖和的时候，有时他生意很好。偶尔忙不过来，他就随时叫一个路人，也就是搭一两把手，不到半支烟的功夫，这一阵就忙完了。大家似乎也很乐意帮忙，路过的时候，经常有人问他:老板，用帮忙吗？

　　生意不好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下来抽烟。炉火烧得旺旺的，打好的米花，装在方便袋里，一包五块钱。米花有两种，一种大米花，一种玉米花。经常买的人，问都不用问，拿起一包米花，递给他五块钱，直接走人。自在随意的，连句话都不用说。

　　后来，他开始经营自制的米板。就是先把打好的大米花，倒进一个铁桶里。然后把白糖熬化了，浇到桶里的大米花上，用一根棍子，快速搅拌均匀之后，再迅速倒进一个方形的白铁盘里。用抹子迅速摊平，再用木棒压实。待米板完全冷却之后，用直尺和快刀，切割成落长的方块，装到袋子里，一包十块钱。这样的价格，似乎很合理，从来没有人讲价。而且，他的米板，一直都是供不应求。每次经过的时候，他摊位边，都围着好些人。当然，这些人，有买米板米花的，也有专门来看热闹的。

　　这样现场制作的米板，比超市里买的好吃。又酥又脆，又香又甜。吃的时候，一只手拿着，还要用另一只手接着，不然脆脆的米花，会掉到地上很多。

　　那天晚上也很冷。我和爱人一起经过他的摊位，正好看到那老板，熬好了白糖水。我扯着爱人的胳膊，站在那儿看他操作:他先把熬好的糖水，从火炉上端下来，迅速倒进铁桶里，把锅递给他的助手，顺手就操起棍子，奋力搅拌。然后再倒出、摊平、压实。一边操作，一边指挥他的助手抓几把玉米花，放进熬糖的锅里搅拌搅拌，好分给周围的看客们……

　　寒风中，吃着糖水还没有完全凝固的玉米花。每扯下一个，就拉出数根长长的、晶莹透亮的糖丝，真是让人惊喜！我忍不住赞叹了几句，老板很高兴，说:

　　“喜欢啊？喜欢过来跟我学，一天就能教会你。我不收学费，拿瓶酒来就行。”

　　我一边吃着米花，一边说:

　　“想喝酒很容易，哪天我给你拿一瓶过来。”

　　“那样的酒喝起来，味道就不一样喽……”

　　我理解他说的这酒和那酒的区别。然后买了一包米板，和老板挥手告别。那样冷的天气里，他居然忙得汗都出来了。

　　今天，他的生意似乎比这天气更清冷，但炉火依然烧得很旺。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很用心地哼着小曲。

　　我沿着环湖的小路，走了一圈。然后去假山那边看腊梅。

　　回来的时候，又经过他卖米花的摊位。炉火依然很旺，只是炉子边上，多了一个锡质的酒壶。老板一个人，正就着玉米花喝酒。

　　不知道是喝酒喝得，还是炉火烤的。他的脸红了，眼睛也红了，那满脸的皱纹，看起来就更加立体，就像用刀特意雕刻出来的一样。绕线帽被他抓起来，堆在头尖上，老花镜也被推到额头上……那酒杯有牛眼那么大，酒还悠悠地冒着热气。他端起一杯酒，一仰脸“嗞”的一声就下肚了，然后，捏一粒玉米花，塞进嘴里……

　　从来没想到，一个人喝酒，也可以喝得这么痛快，这么豪爽啊！

　　“老板好酒量！”路过的人，不时向老板喊。每次，老板都高高地举起杯子说:

　　“来啊！喝杯热酒再走……”

　　作者:宗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