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风秋丨乱花渐欲迷人眼

宗风秋丨乱花渐欲迷人眼

  中午下班后,步行到小河边。烟花三月,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候。到处都是花开,到处都是春色。沿着河边弯弯曲曲的小路,一边欣赏着满树或素雅或艳丽的花儿,一边听着枝头的小鸟,欢快地唱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和甜美。


  海棠花开得正盛,一树树一枝枝,开满粉白的花朵。碧桃花和红桃花已经开过了,有好些正在凋落。每当微风吹来,落花如雨。最美的要数河边的垂柳,嫩绿的枝条,带着浓浓的、诗意的柔美,悠然地摇曳在春风里,仿佛T台上舞动的长裙。


  坐到路边的木椅上,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温暖地照耀着。河水荡起层层的微波,微波倒映着对岸的树影和花影,色彩斑斓。坐在这样的春光里,看着眼前明媚的春色,心里充满了感动。


  无端地,又想起那个卖馓子的。


  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老想起老家那个卖馓子的生意人。


  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他已经是人到中年,隔天便带着一箱馓子,从我们村里经过。我们的村子小,买馓子的当然也不多。我应该算是一个常客。所以,他每次来卖馓子,总是故意从我家门前经过,一边走一边拖长了声音,用我们这儿的方言吆喝着:买馓子,买娇馓子……那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缓,每一声都吆喝得从容不迫。


  他骑一辆旧自行车,车后座上绑一个长方木箱,上面是一个用白布包裹起来的盖子,这样好像更方便来回掀动。那木箱看上去笨且重,每次都让我觉得,那里面的馓子还没有外面这木箱重。


  他留着大分头,好像一年四季,都穿一身


  蓝灰色的中山装,中山装上的扣子,每一粒都扣得庄严肃穆,显得朴素又有些呆板。


  他总是早晨从我们村由东向西穿过,傍晚再从西向东穿过。唯一不同的是,早晨是推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吆喝。傍晚回来的时候,是骑着自行车,不吆喝,也不抬头,远远就听见他后座上的空木箱,磕着自行车的后座,一阵子咚咚咣咣,我们就知道他卖完馓子,收工回家了。


  他称馓子用古老的杆子称,那杆称被他的馓子油养得油光发亮。他拨动称砣的时候,喜欢用拇指和食指,其余的三个手指,兰花一样翘起来。每次看他翘着兰花指称馓子,我总想笑,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因何那么喜欢翘着兰花指。


  后来,我们搬家了,再也没买过他的馓子。偶尔一次又见到他卖馓子,自行车换成了电动三轮车,他那特有的吆喝声,是用一个小喇叭,一遍一遍放的录音。只有那个盛馓子的木箱,依然没有换。木箱的旁边又多出一个小纸箱,卖麻花。再后来,就再也没见到他来卖馓子,也许年岁大了,也许儿女之事绊住脚,再也出不了门。


  很偶然的一次,我随家人到一个小村吊丧,看到一位老人,用轮椅推着一位更老的老太太,翘着兰花指站在路边抽烟!似曾相识的大分头,似曾相识的蓝灰色中山装。他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却是一种少有的平静谦和。忍不住问一位当地的老人:


  “这人年轻的时候卖过馓子吗?”


  老人说何止是卖过?他卖了一辈子的馓子,别看他现在老了,以前可是一个大学问家呢!命不好,流落到咱这儿卖馓子,想想这一辈子,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说他卖馓子的时候,好像不抽烟啊?


  那老人说,抽烟也是最近几年才学会的。两个孩子都在城里安家了,岳父不在了,老伴没了,只有九十多岁的老岳母还在。


  然后我才知道,他当知青的时候,在这儿做了上门女婿。知青回城的时候,因为妻子不愿撇下父母到城里去,他也放弃了回城工作的机会。妻子炸馓子,他卖馓子,养活着一家老小。忙忙碌碌一辈子,谁也不知道他老家何处,父母是谁……


  他不喝酒,也不读书,除了吆喝卖馓子,其余的时候大多很沉默。他一心一意地过着眼前的日子,没有一点怨气和怨言。每天炸馓子、卖馓子,买进卖出。然后就是照顾老的,教导小的,每一件事都做得尽心尽力……


  这时候,轮椅上的老太太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弯下腰低头听了,然后掐灭烟头,推起轮椅慢慢地走了。看着他明显苍老的背影,我从心里生出许多感慨。那老人也感叹着说:


  “人家有学问的人,和咱就是不一样。从没听人家大声说过话,也从没见人家发过脾气,一辈子沉默寡言,一辈子辛辛苦苦,你看看人家,对待老岳母比亲娘都好。”…………


  又一阵风吹来,枝头的落花,如雪般飘飞……那花瓣,有的被吹到草丛里;有的被吹到路面上;还有一部分,随风飘落到河水里,成了小河最美丽的点缀……


  “乱花渐欲迷人眼”,这诗句写得真好!




  作者:宗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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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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