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早饭:一小撮咸菜、一小碗米粥、两小片馒头。一边慢慢吃,一边听康震老师讲苏东坡。这样的早饭,这样的节奏,这样的生活,是我最喜欢的庸常。
饭后,去阳台上转转,看看花看看草,看看邻居家窗外那个大马蜂窝,看看那些进进出出,飞来飞去的小马蜂……
家在四楼,房子窄小简陋,阳台就更小。但是,屋陋尚能容身,阳台虽小,却一样能仰望星空,静观风雨。
闲来无事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做针线或者剥花生,或者就静静地坐着,想想孩子,想想老人,想想自己……不听音乐,不听书,就听窗外的人声,鸟声和风声……
秋冬时节,背对着暖哄哄的太阳,坐在阳台上读书。一边读一边看自己的影子和花花草草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窗外的云,有时聚了,有时散了,有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的小鸟,一会儿飞来了,一会儿飞走了,叽叽喳喳的叫声,也一会儿近了,一会儿远了……
静观宇宙之大,坐听红尘风雨,这方小小的阳台,给我带来了太多快乐、太多温馨。
喜欢这样的庸常生活,波澜不惊的日子里,充满阳光和花草的漫舞。记得小说《爱情半夜餐》里有这样一句话:“日常生活里总是有重复的规律,星期、四季、节日、年份。幸福的生活就应该懂得如何在这些重复的模子中度过而不感觉闭塞……”其实,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会越来越觉得,最美的风景在人的心里,而不在人的眼里。所谓的闭塞,并不在于空间的大小。
阳台的窗外,西南角有一方碧蓝碧蓝的天空,还有一个高高的信号塔和一面迎风招展的国旗。这些,虽然不是我家的财富,却是我看云看落日时最好的陪衬。
窗外正南方,有一棵高大的香椿树。站在阳台上,正好俯视它的全貌。春天,枝头结一簇簇紫红的香椿芽;夏天,枝叶间,开一串串绿色的细碎小花。花儿落下之后,结一串串青铃铛似的小果。到了秋天,香椿树的叶子水分少了,风儿吹来,发出很清脆的声响,似早早向我报告秋声的到来。冬天,香椿树光秃秃的枝头就成了小鸟最好的舞台。偶尔下一场大雪,这香椿树又成了雪景中,最舒展、最挺拔的点缀。
大自然总是给了我们太多太美好的事物,欣赏之余、赞叹之余,我们能为它做些什么?纵观宇宙红尘,好像只有人,才是最虚伪、最贪婪、最无趣的。
每年,都看着邻居家的石榴树和柿子树开花了,结果了,收获了;每年都看着邻居家的爬山虎,发芽了,长叶了,枯萎了;每年,都看着邻居家丝瓜和梅豆,开满红色或者黄色的花儿;每年,都看着那两位老人,在丝瓜架下无语长坐……
从容安详,与世无争。
最难得的是,一楼的另一家邻居,至今还习惯生火做饭。浓浓的饭香,时常随着袅袅的炊烟,扑鼻而来。那一缕青灰色的炊烟啊,亲切似一位老友,沉默如一帘幽梦,让我又惊喜又惆怅!
也许几年之后,想看到一缕炊烟也不能了。随着时光一起消失的东西,真是太多太多了。想起我小的时候,每天傍晚,村庄上空总有袅袅的炊烟随风飘散。炊烟尽时饭菜香,紧接着就响起悠长悠长的、呼儿唤女的声音。那时候的我们又疯又野,总是不记得回家吃饭。
秋意越来越浓了,香椿树的叶子已经落了大半,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褐色的果实,在秋风里碰撞、轻摇。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得五彩缤纷,我家阳台上也变得五彩缤纷:红的辣椒,黄的柿子,青色的小葫芦,大大小小的冬瓜和南瓜……这些都是亲戚朋友给的。这些东西莫说吃,只这么站着看看,已是很大的快乐。
这是来自亲朋的馈赠,也是来自大自然的恩典。因为懂得感恩和分享,宇宙红尘里,人是最虚伪、最贪婪,最无趣的,也是最现实、最慷慨、最多情的啊!
屋后有一棵大杨树,树冠阔大而浓密,这儿是鸟儿的乐园,更是风雨的福地。起风的时候,下雨的时候,我喜欢趴在窗台上,看这棵大树在风中傲然,或在雨中肃立。
大树旁边是操场。天气晴朗的时候,操场的栅栏上,晒满学生的被褥和衣服,花花绿绿,蔚为大观。
操场旁边是一条曲折长路,路边站着一排城墙似的法国梧桐。烈日炎炎,人声寂寂,夏蝉在这里高唱;朗月无声,西风阵阵,秋虫在这里低吟……
至于校园里杏花妖娆,樱花烂漫;抑或是秋叶缤纷,雨声潇潇,这些,都不是我家的财富。而我的小房子却因为有了这些,变得很清雅、很诗意。
窗外,喜鹊拍打着翅膀飞走了。我推开窗户,看到一楼的邻居,一个在劈柴,一个在剥蒜。西边邻居家刚种下几天的油菜,已经长出来了,在午后的阳光下,泛起一捧新绿。
屋外的小鸟在唱,室内的茶烟正浓,桌子上的书和纸笔,还是我刚刚离开时的样子……
一切都是静止,一切又都是流动的。漫长的时光,被学校上下课的铃声,分割成许多碎片……
这样琐碎的生活里,有书有笔,有诗有梦,有茶有酒,有眼前的苟且,也有远方的向往……
作者:宗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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