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丽丨黄昏清影

李艳丽丨黄昏清影

  你感觉到黄昏的存在了吗?夕阳的余晖从树叶的稀薄处漏下来,树梢上弥漫着淡淡的金黄色,暮鸦驮着苍茫暮色飞过。小村的上空飘荡着白茫茫的炊烟,轻轻地落在眼底,落在心头。黄昏的安详,黄昏的美丽,黄昏的寂寞,像一个个轻梦,在脑海里掠过。


  以前家家户户都养牛或马,农忙时帮力。傍晚放学后去割喂牲口的青草。当成群的大蚊子在头顶嗡嗡作响时,粪箕子里的青草也装得结结实实。蹲下,背起,小小的身子驼着小山丘样的青草堆,歪歪拽拽地走在田间小路上。


  黄昏,消失在割青草的镰声里。


  二傻甩着鞭子,赶着羊群,浩浩荡荡地填满村口的石板桥,正赶上下工的人们,提着镰,扛着锄,推着车的。人们会照常问道:“二傻,你家一共有多少只羊?数数少了没。”二傻用鞭子圈着这娘仨,那娘四个的数一遍,瓮声瓮气地说:“哪里少了,都在。”接着甩出几声羊鞭的脆响,和着大家的笑闹声。这二傻有意思,他从来不知道自家的羊一共多少只,可是哪窝和哪窝分得门清。


  黄昏,热热闹闹地跟着二傻的羊群进了村。


  村子里有个大喇叭,高高地挂在大电线杆子上。周围土坷拉地面被磨得溜光。一到傍晚,刘兰芳讲的杨家将,岳飞传会把全村的孩子召集到这里。


  黄昏,铿锵顿挫在刘兰芳的说书声里。


  院子里的夜来香张开喇叭口,紫色,黄色,粉色,半红半黄的,吐蕊散香。还有几株指甲桃,开得丛丛叠叠,傍晚摘下一捧,和着少许白矾在蒜臼里捣碎,用蓖麻叶包裹在八个指甲上,整夜都要小心翼翼,不能挠痒。


  黄昏,芬芳在小院的花丛里。


  最开心的是村里来了爆米花的。端着簸萁,碗瓢,搪瓷缸,里面盛满着玉米或大米,排着长长的队。炉火在风箱的推拉下,时高时低,映红了老人沾满炭灰的手脸。转炉不紧不慢,一圈一圈地摇,焦急等待的心总嫌炭黑老人摇得太慢。等老人停下手,低头看表,大家的心才慢下来。老人提锅,拉塞,一声爆响,长长的布袋在暖暖的白烟里鼓成圆筒,爆开的米花香味四溢,孩子大人脸上也都笑开了花。


  黄昏,弥漫在爆米花的香气里。


  小村庄的黄昏安静地飘过无数个,无数个,像天空中飞着的蝙蝠,像胡同口飞着的蜻蜓,像一个个轻梦,飘过。


  这个周末,回老家探望母亲,吃饭,唠家常,日头西斜,年近九十的母亲,拄着拐杖,执意送我们到村口。黄昏,苍老在母亲花白的头发里,浑浊的目光里,蹒跚的脚步里。极乐世界的人能预知大限,他们会在子孙们的簇拥下高高兴兴地走向坟墓。我们处在凡世,无法脱俗,对待生命的终结仍然难以释怀。


  冬天灶堂里的火焰渐渐红起来,亮起来。灰白的天空,灰白的屋顶,半弯惨淡的凉月印在天上,暮色里有小星闪着清冷的光,如诗如歌,如明月楼上传来的清凉笛声。


  黄昏,如陈了几十年的酒,浓浓地黏黏地压下来。


  人们喜欢登泰山观日出,感受朝阳的初升,勃发,昂扬,向上,激情,奋进。却少有人登泰山观日落。“大漠落日圆”虽然壮观,也多多少少有些苍凉和无奈。“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惋惜更是无数人的同感。因为,黄昏之后是漫漫黑夜。可,黑夜来了,黎明还会远吗?


  人生毕竟是可爱的,大地毕竟是可爱的。



文丨李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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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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