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三弟的车去昆明时,经过贵州的一段高速公路,路两旁长着很多高大茂密的夹竹桃。因为刚下了一阵急雨,那些花儿把枝条都压弯了,低低地几乎垂到路面上来。
一树一树的夹竹桃,每一树都好像带着热切、带着惊喜,向我们飞奔而来。
那夹竹桃有红色,粉色,也有白色。更多的是红白相间、或粉白相间,像极了女孩子绚丽多彩、轻薄飘逸的衣裙。这么高大茂密的花树,衬着两边寸草不生的荒山野岭,和远处阴暗低沉的天空,美得像一幅巨大无比的油画,让我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美好景色,语言和文字都显得过于无能为力。它们根本无法把你内心的震撼和惊喜,准确到位地表达出来。大自然的无心造化,加上人工的用心点缀,再酌以一阵偶然的斜风细雨,这时候的美,真是你想不醉都不可能!
在我们那儿一直被娇养着的花儿,在这儿居然成了行道树。而且长得这样高大茂密,开得这么热闹非凡,真让我有点儿难以置信。
就是那一晚,我们在一个服务区里夜宿。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完全放晴,远远看到停车场的角落里,有一堵高高的花墙。
我奔过去,是一丛夹竹桃。那夹竹桃长得有两层楼房那么高,花儿一半粉红,一半纯白。细长的、蜡质的叶子,伸展在碧绿的枝条上。每个枝条的顶端,都开着大而艳丽的花儿。那些花儿上上下下、团团簇簇,开得狂野又妖娆,真是美到无以伦比、多到惊心动魄!
我拿着手机不停地拍照。一位保安走过来,看看我再看看花儿,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请他帮我和夹竹桃拍张照片,他很乐意。我站在夹竹桃前,他示意我再往前站一点儿,说这样才能拍到花儿的全貌。在我往前站的时候,他已经抓拍完了。我一边翻看照片一边往回走,保安小伙子随口问了一句:
“暑假出来旅游啊?”
我点点头。
“这花儿一年四季,天天开。”他指指那夹竹桃,口气像是笑我的少见多怪。
“天天开?冬天也开吗?”
“冬天也开。”
“在我们那儿,这花被栽在花盆里,一年开个两三朵花就不错了。”
“水土不服啊!这儿可是它的老家哦!”
我收起手机,挥手告别了那一丛夹竹桃。
回到车上上网搜索:夹竹桃,常绿直立高大灌木,花大而艳丽,喜温暖湿润的气候,耐寒力不强。在中国长江流域以南地区可以露地栽植,在北方只能盆栽观赏,室内越冬……可在我心里,这夹竹桃就是我们本地的花儿啊!
最早听说夹竹桃,是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还穿着粗布的衣裤。那种自织的粗布,穿在身上很吸汗、很熨帖,也很臃肿。只是,大家都这样穿,也就无所谓好看不好看了。
那年夏天,村里来了一个城里的小女孩儿。她穿着一条镶着蓝边的白色连衣裙。那裙子的料子,仿佛薄而透明,又仿佛闪着奇异的光,把我们的眼睛都快亮瞎了。村子里的小伙伴们,都远远的看着她,不敢和她接近,仿佛她是来自天国的小仙女。
后来,我们熟悉了,和她坐在柳树下闲聊。她说她家有一棵柳叶桃,很神奇。一半开红花儿,一半开白花儿……后来才知道,她说的柳叶桃就是夹竹桃。那神奇的、一半开白花一半开红花的夹竹桃,其实是人工嫁接出来的。
可是在当年,这样神奇的花儿,在我小小的心里,曾经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啊!以至于现在,每次看到夹竹桃,都要想起童年,想起那条镶着蓝边的白裙子!
说话又到腊月二十几了。要过年了,城里大大小小的行道树上,都装饰了彩灯。
拉了爱人去看灯,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小区。当地的树木大都落叶了,光秃秃的树枝,裸露在苍天之下,透着一种莫明的悲壮。而那些高大俊美的广玉兰,阔大的叶子却依然一簇簇地高举在枝头。
记得前几年,县医院栽了几棵广玉兰,每年冬天,都特地给它们做一个塑料的小温室。现在这树在我们这儿也很常见了,当然也不需要专门给它们做温室了。
广玉兰也是南方树种,属于常绿乔木。在南方,广玉兰的树干可高达40米,在我们这儿,它像一个营养不良的童养媳,活得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夏天的时候,偶尔也开出大而美丽的白花儿。那花儿像荷花一样,硕大、清香……
要过年了,过年总是和乡愁联系在一起的。不知道这些远离了故土的花木,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像人一样,起了乡愁?
作者:宗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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