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了一夜雨，早起，雨依然在下。那雨急一阵，慢一阵，像要把沉积了一年的话语，絮絮叨叨，全部倾吐给大地万物。恣意汪洋的雨水，浸泡着城市和乡村，也滋润着花草和树木。

　　下雨了不能出门，在家胡思乱想。脑海里像打开了一架录相机，黑白的、彩色的画面，交替着闪现。

　　那是什么？1984？

　　为什么看到“1984”这几个数字，感觉就像看到历史书上的“公元前”一样遥远？这时光的长河啊！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你更冷酷无情吗？

　　1984年，初冬。我读初三，当时学校才建好的女生宿舍，窗子上没有镶玻璃，为了防寒，只好暂时用红砖把窗户封死。

　　那天凌晨，大家还在熟睡，窗户上的红砖，突然轰隆隆落了一地。大家都被惊醒了，有的叫，有的骂、有的疑惑……就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是地震。

　　最后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地震了！大家才如梦初醒，不顾一切地往外跑。没穿鞋子的、没穿衣服的、顶着被子的、拖着书包的……转眼之间，大家都迷迷糊糊站到院子里了。

　　惊魂未定的时候，起床铃响了。班主任老师一边安慰大家说没事了，一边要大家去操场集合，以防有更大的地震。

　　每个人都很害怕。大家商量好一起跑回宿舍，迅速穿好衣服和鞋袜，蜂蛹到操场上。内心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

　　操场上，老师们也在讨论刚刚过去的地震。有一位老师特别重男轻女，他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地震的时候，两个女儿他谁也不管，就把儿子塞进了床底下。然后看家人都跑出去了，慌乱之中，他又把儿子从床底下薅出来，抱到院子里，又从院子里抱到操场上，最后，抱到哪儿他都觉得不安全，只好一直抱着儿子围着操场走。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儿子还在他臂弯里酣睡呢！

　　这老师说得绘声绘色，其他老师笑得前仰后合。大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才觉得没那么可怕了。现在想想，那样弱的地震，哪能就要了命呢？可是，小小的我们从没亲历过地震，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当下下午，学校为了安全起见，规定离家近的同学全部回家，离家远的同学，男生睡在操场上，女生睡在办公室的走廊上。

　　晚上，我和一个姐姐共用一张凉席，睡在学校办公室门口的走廊里。她脚朝外，我脚朝里。办公室里，有两个老师值班，桌子上倒扣着一个酒瓶子，酒瓶上面又摞了两块瓦片。据说，万一有地震，这瓶子立刻就会报警。

　　只是，这种时候，得有多大的心胸才能睡着啊！最后，夜深了睡着了，迷迷糊糊又听值班老师说：

　　“街上狗叫得厉害，是不是要地震了？要不要把学生叫醒？”

　　然后，我和那个姐姐，几乎同时一跃而起！慌乱之中，我忘了转头，一下冲到办公室里；那个姐姐下走廊的时候，忘了有台阶崴了脚……

　　白天，上课了，每个人都心惊胆战，每个人都耳听八方，稍有一点儿动静，大家心里就开始嘀咕：是不是地震了？要不要跑？

　　后来有一天，数学老师还在讲课，轰隆隆一声巨响，震得房顶上往下落土。老师稍稍停顿了停顿，想判断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他讲台下的同学，却已经夺路而逃：课桌被带倒了，书散落一地；同学被挤倒了，也没有人扶一把；有人第一时间钻到桌子下，有人慌乱之中跳了窗子……

　　本以为是生死关头，结果又是虚惊一场！下课了，因为自己的自私自利，大家都笑得有点苦涩和免强……

　　窗外，雨还在下……

　　“飒飒东风细雨来”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儿，转眼又是“昨夜西风凋碧树”了。就喜欢这样胡思乱想，就喜欢这样消磨着时光，虚度着年华……

　　作者：宗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