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之二十七：龙睛“白翳” 《莲浦村里的鬼怪故事》

　　上集故事说到龙王爷的两只眼睛，他希望得到莲浦村的保护，可张老顺说最终还是没有保护好。

　　我问：为什么没有保护好？

　　张老顺说：长了“白翳”。

　　龙眼里长“白翳”？闻所未闻嘛！我寻思，这莲浦村可真是......

　　张老顺接过来说：可真是与众不同吧。

　　龙眼“白翳”发生的时间不太长，几年前的事情。

　　莲浦村民祖祖辈辈都是从井里挑水吃。遇上干旱年头，井里水位下降，就得从翠鸣河里挑水。河水一是不干净，二是离村子远一点，乡亲们感到很不方便。后来，县里实施引泉入户工程，即从莲浦村后的摩天岭上通过安装管道将山泉引到莲浦村的每家每户，从此莲浦村民告别了祖祖辈辈挑水吃的历史。

　　有道是说书的最快，演戏的腿快。这么轻飘飘几句话，就把莲浦村吃水历史说改就改了？当然不会，其间也费了不少周折，发生了不少故事。

　　引泉入户，造福百姓，是件利民便民的好工程。但一开始，也有好多村民不同意，原因出在左右两只龙眼上。多少年来，莲浦村人都是从两只龙眼上取水吃，忽然有一天不吃龙眼里的水了，龙王爷该怎么想呢？这龙眼和翠鸣河是相通的，翠鸣河本来就是个爆脾气，得罪了它闹起水灾来，受苦的还是莲浦村的乡亲们。持这种观点的大多是一些上了岁数的人，其中就包括张老顺。而支持实施引泉入户工程的多为年轻人，他们接受新鲜事物快，也不太相信什么龙眼呀龙王爷呀？谁见过龙王爷真正长什么模样？说龙眼与翠鸣河相通，谁进去看见过？因为意见不一致，所以，莲浦村的引泉入户实施比预计晚了一个多月。引泉入户项目是全县统一实施的，并不是只有莲浦村。负责莲浦村引泉入户工程队的队长谭伟和村主任张大明给老年人们一个个做工作，说县里投资给村里引水，改善饮水条件，提高村民身体健康，可谓求之不得的好事，其他村庄都是人人赞成，从而使项目得以顺利施工。现在只剩下我们莲浦村还迟迟不能动工。这样一来，既拖了全县的后腿，也损害了村民的切身利益。

　　张大明知道张老顺在这些老年人心中的地位，就找到他，想先把这座“碉堡”拿下，只要攻克了张老顺这座“碉堡”，其他人就会很快“缴械投降”。

　　其实，不用张大明做工作，张老顺自然懂得引泉入户的诸多益处。他考虑的层面和其他老年人并不一样，有些特别。

　　我问他：你考虑的层面有何特别之处？

　　张老顺说：我很在意“井水不犯河水”这个说法。

　　我笑了，说：这句话用在莲浦村不恰当。在这里，井水和河水就是一回事。你不是说翠鸣河和两只龙眼是相通的吗？

　　张老顺摇了摇头说：莲浦村另当别论。有些村庄井与河并不相通，相距也不会太远，但井水仍然不犯河水。引泉入户工程是从摩天岭上引泉水。摩天岭高度海拔一千八百多米，离翠鸣河十多里地远，泉水更犯不着河水了。

　　我说：是啊，既然这样，那你们怎么还不同意呢？

　　张老顺说：不引水，当然是泉水不犯河水。如果要引水，管道就要穿过翠鸣河，还要穿过两口龙眼井，穿过村里的街道胡同，那泉水可就犯着河水了，龙王爷能满意吗？

　　我不屑地说：一项便民利民工程的实施，难道还要经过龙王爷的首肯？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张老顺说：当然不用征求他的同意，但在莲浦村，我们不能不考虑到这一层。如果不考虑周全，就会出天大的麻烦。还有，从摩天岭引泉，摩天仙同意吗？

　　谁叫摩天仙？我问。

　　张老顺说：摩天岭上的仙家。人们都知道莲浦村特殊，特殊在哪里？就特殊在这里。

　　原来，莲浦村后的摩天岭，在周围的群山中算不得最高最险，但名气却最大。唐代大诗人刘禹锡有句名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句话用在摩天岭上最合适。摩天岭顶端有一泉眼，水量很足，日夜哗哗地流，就像一条小溪河。泉眼旁边住着一位仙家，莲浦村民尊她为摩天仙。尽管摩天岭属于莲浦村的地界，但因为离村较远，这位摩天仙极少和莲浦村民打交道，不像翠鸣河里龙王爷那样，天天和村民们交往，龙子龙女也经常化为人形到村里去。其实，或许不是摩天仙懒得与莲浦村民打交道，而是村民们无法和这位仙家打交道。前几集故事里都提到翠鸣河基本是条季节河，雨水大时，河里洪水泛滥；干旱年份有时还会断流。翠鸣河一断流，左右龙眼的水位就下降，村民们饮水就不能保证。有人提议引摩天岭的泉水到村里来，但施工难度太大，花费太高，所谓引泉，喊了多少年，始终是一句空话。

　　过去村里想引泉入户，没钱；现在好了，县里出钱实施引泉入户工程，为村民正常用水提供保障，半路里又杀出两个程咬金来。在莲浦村，仙家不同意的事，人们是不愿意干也不敢干的，莲浦村仙家多，冒犯了哪一个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特别是这位摩天仙，人们了解的不多，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脾气，现在冒然从人家那一亩二分地里引水，人家要是拒绝，这水可就引不成了。仙家要是给凡人出难题，那可是真不好应对。

　　莲浦村里极少有人看到摩天仙的真容。听老人们说，摩天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人。因为夏天雨后，摩天岭上有时会升起彩虹，有人曾经看见彩虹下面有个美女穿着漂亮的服饰在翩翩起舞。摩天岭高耸入云，山崖陡峭，雨后苔滑，村里的男人都轻易走不到那里去，女人更不可能上去。这个女人是从哪里来的？人们推测，跳舞的美女必是摩天仙无疑。

　　引泉入户工程队里年轻人多，不知道莲浦村的内情，听说村里有这仙那仙，鼻子一哼：狗屁！我们在摩天岭上惊天动地放它几炮，老天爷也得吓跑，还怕什么摩天仙？

　　年轻人这些话没有吓跑老天爷和摩天仙，倒把张老顺一帮老年人吓了一大跳：我的小祖宗们哪，这话可不能瞎说。你放几炮试试？惹怒了仙家，他能让你的炮全变成哑巴！

　　年轻人不信。真有几个愣头青偷偷带着雷管炸药爬到摩天泉边放了几炮。怪了，真让老人们说着了——全是哑炮。别说惊天动地，连个屁大的声音也没有。年轻人没脾气了，垂头丧气地回到村里，再也不敢说大话了。不过，他们的疑惑始终无法解除：这些仙家是用什么法术让雷管炸药些现代科技产品失去功效呢？这个莲浦村怎么就和别的村庄不一样呢？

　　这天上午，工程队长谭伟、村主任张大明和张老顺经过反复商量，决定邀请翠鸣河的龙王爷、摩天泉的摩天仙前来商讨引泉入户的有关事宜，也算是一个征求意见会，主要征求两位仙家的意见。

　　张大明问张老顺：老顺叔，怎么邀请二位仙家呢？他深知，这事离了张老顺谁也玩不转。

　　张老顺说：仙不是鬼，用不着在夜深人静时去请，晚饭后请就行。翠鸣河的龙王爷是我们的老朋友了，用不着太客气，写个请帖扔到河里或井里就可以了。摩天仙那里需要仔细筹划一下，咱们从未和她共过事情，脾气秉性都摸不清，别烧香引的鬼来了。

　　张大明说：唉，连你都没有办法，我们就更没有办法了。要不也像请龙王爷那样，给她下个帖子得了，最简单的方法也可能最实用最有效。都是仙家，同等对待不分薄厚，想她摩天仙也不会抱怨。

　　张大明刚说到这里，屋里的人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好像有个女性身影一闪过去了。这个身影还带着光亮，把大家的眼晃了一下。谭伟和张大明连忙追出去看。张老顺却在屋里安安稳稳地坐着，不住地抽烟，眼前的事情视而不见，就像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谭伟和张大明什么也没有看见，返身回来见张老顺还在那里四平八稳地坐着抽烟。谭伟问张老顺：张大叔，难道刚才你没有看见门外的身影？他怀疑自己和张大明的眼花了，没有看清楚，故而想向张老顺证实一下。

　　张老顺淡淡地说：看见了。

　　谭伟说：那你怎么不出去看看是谁呢？

　　张老顺反问：你们出去看了，我还出去干啥？你们看见那是谁呢？

　　谭伟不好意思地说：人影一晃就没了，我们没有看清是谁。

　　张老顺还是淡淡地说：那不就得了。你们都是年轻人，腿脚比我利索多了都没有看清是谁，我老腿老胳膊的，就是出去也看不清是谁呀！

　　谭伟对张老顺不太了解，不知道他话里有话。张大明对这个族叔再了解不过了，就接过话头说：老顺叔你就别绕圈子了，快说说你的看法吧。咱们村的引泉入户工程一直开不了工，乡里的领导都批评我好几次了，说莲浦村给全乡拖了后腿，全乡给全县拖了后腿，全县给全——

　　张老顺没让他继续“全”下去，说：告诉你们吧，刚才是摩天仙来了。

　　张大明说：你怎么知道是摩天仙来了？她莫非知道我们要请她来？但既然来了为什么一晃儿又没有了影儿呢？

　　张老顺说：这个嘛，道理很简单。莲浦村要实施引泉入户工程，看来摩天仙已经知晓了。而且她还知道我们准备请她商量这件事情。她可能猜测到我们的心思，双方从来没有交往过，心里有顾虑怕她不答应，所以特地从摩天岭下来露个面。

　　谭伟问：她既然想露个面，应该让我们见见她的面呀，怎么像刮了一阵风一样就没了？

　　张老顺说：仙家就是仙家，刮来一阵风就等于露了面。这个露面是让我们知道她来过了，不是真让你看看人家长什么模样？仙家的模样是我们凡人随便看的吗？

　　谭伟还是不明白，问：那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个引泉入户工程呢？

　　张老顺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也不敢肯定。但我们可以去给她送请帖了。

　　谭伟说：张大叔，你这不和白说一样吗？她同意不同意，我们都可以去送请帖嘛。

　　张老顺说：她不同意，你上去送请帖试试？恐怕你连摩天泉的边儿都到不了！

　　第二天，张大明领着两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带着请帖去邀请摩天仙下山开会。请帖上写着这样几行字：摩天神姑仙鉴：莲浦欲引摩天岭宝泉入户，以造福乡梓方便百姓。若仙姑同意，特请屈尊下山一趟，也好商议工程实施细节。莲浦凡民敬上。

　　请帖是张老顺用毛笔写的，都是繁体字。谭伟拿过请帖看了看，觉得奇怪，就问张老顺：张大叔，你这是写的啥字？怎么每个都少一笔？

　　少一笔，仙家才认识；笔划写全了，仙家可就不认识喽！张老顺一边说着，一边撅起嘴来吹吹纸上的墨迹。吹干后，折叠起来装进信封里，交给张大明。

　　接着，张老顺又写了一封请帖，是给翠鸣河龙王爷的。信的内容却不一样了：龙王老友，见信如面。村里准备引泉入户，彻底解决饮水困难。定于今晚在村部协商施工程问题，请届时移驾光临。老友张老顺上。这几行字，张老顺却没有少笔划。

　　谭伟不解其意。

　　张老顺说：第一次请摩天仙，字少一笔叫欠辞，意为谦辞。

　　龙王爷也是仙家呀，怎么不用谦辞了呢？谭伟问。

　　你看我的抬头是怎么写的？——龙王老友。老朋友之间不用如此客气。而且这封请帖是我亲自去送。

　　......

　　张大明把写好的请帖轻轻地放在摩天泉边，跪下磕了三个头，转身下了摩天岭。

　　跟着去的两个年轻村民说：张主任，咱们是不是要等摩天仙个回话呀？

　　不用等，老顺叔说了，今晚仙家必然如约而至。张大明很相信张老顺的话。

　　吃过晚饭，张老顺、张大明、谭伟早早来到莲浦村部。村部的大会议桌一头摆着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两只水杯，但杯子里并没有水。桌子的另一头，坐着张老顺三人。

　　谭伟问张老顺：张大叔，杯子里为什么不放水呢？仙家口渴了怎么办？难道还开口向我们要水喝吗？

　　哈哈，仙家也会看出你不是莲浦人。他们能口渴吗？张老顺笑着说。

　　他们为什么不能口渴呢？谭伟更糊涂了。

　　张老顺对张大明说：你告诉他为什么仙家不口渴。

　　张大明说：一个是住在翠鸣河里的龙王爷，一个是住在摩天泉里的摩天仙，都在水里生活，怎么能口渴的了？

　　奥，有道理。那为什么要摆个空杯子呢？这不是样子货吗？谭伟又说。

　　张老顺说：哼哼，我们凡间的人就爱弄样子货，办样子事，这也是一种面子工程嘛！你不弄些面子事，摩天仙或许没事，但龙王爷和莲浦村交往多，早习惯这些面子工程了，今晚没有，他反倒不习惯了。大明，你说是不是？

　　张大明大小也算个官场上的人，对这些事情再熟悉不过了。见张老顺这样问自己，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房里光线有点暗。谭伟要去拉亮电灯，被张老顺紧急制止。谭伟忽然想起这两位仙家都不是人类，是不能见到世间亮光的。

　　张老顺说：仙家与鬼魂不同。鬼魂一般在夜间现身，仙家倒不在乎这些，白天也有现身的，但他们喜欢化为人形。今晚这两位仙家，都是以本来面目到这里与我们见面的。我猜他们的本意并不想让我们见到他们的本来面目，所以还是不拉灯的好。

　　门外似乎有些许响动，声音极微弱。张大明、谭伟都没有觉察到，但张老顺觉察到了。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巴掌作欢迎状，随后说：仙家驾到，快请进屋。

　　听张老顺这样一说，谭伟一愣：怎么，仙家这就来了？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张大明悄悄地说：仙家的动静要能让咱们觉察出来，那还叫仙家吗？

　　谭伟也悄悄地说：那张老顺大叔怎么知道？

　　他、他就是个半仙，和神神鬼鬼打了半辈子交道，那耳朵可比我们灵敏多了。注意，仙家进屋了。张大明用手指捅了谭伟一下。

　　谭伟没看见有人进来，只是觉得面前刮过一阵清风。待他仔细向桌子那头瞅去，果然见前面椅子上已经坐着两个人影，但呈虚幻状，似有似无飘忽不定。一个是白胡子老头，皓发童颜；一个是年轻姑娘，衣着打扮非常鲜亮。

　　张老顺站起来说：我来介绍一下。他指了指白胡子老头说，这位是莲浦村的老邻居，我们的好朋友龙大哥。

　　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

　　张老顺又指着年轻姑娘说：这一位虽然大家没有见过面，但也听说过她的芳名，她就是摩天仙神姑，也是我们莲浦村的村民。

　　摩天仙也点了点头，说：我没见过这两位年轻人，但是见过你，而且见过好多次。

　　仙姑见过我？还见过好多次？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有印象呢？张老顺颇觉奇怪。

　　哈哈，莲浦村有名的半仙嘛，我当然见过。摩天仙笑了笑说。

　　哈哈，这是乡亲们拿我开涮，当不得真，二位才是真正的仙家哩！张老顺还是想不起在哪里被摩天仙见到过。

　　摩天仙说：你是个看羊的，那是晚间的营生。莲浦村周围大大小小的地块，都留下了你的足迹。你见不到我，但我看见过你，知道你是个仗义执言的正直人。

　　听了摩天仙一番话，张老顺有些得意，被仙家夸赞为正直之人可不简单。不过这也让他更糊涂了，她怎么知道我有过正义之举？

　　摩天仙说：你曾在月夜之下收留过一个戴红头巾的姑娘，还为她找到了父母亲，为她到公安局报案伸冤......张老顺想起来了，这是在第一集故事里提到的徐英子。

　　仙姑怎么如此清楚这件事情？张老顺问。

　　摩天仙说：摩天岭那么高，我在上面什么看不到呢？你们世间的人不是常说站得高看得远吗！我曾见到英子在野地里到处找人。我本准备出手相救，后来见她找到了你。我相信你会给她帮忙的，就不再出手了。不过，我们以后可能会有共事机会的。仙家的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说的，以后张老顺和摩天仙果真因为一些事情再次相会。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书归正传，话回原题。张老顺说：现在我接着介绍。我自己就不用了介绍了，两位仙家都知道。这两位，一个是莲浦村主任张大明，其实也不用介绍，龙大哥再熟悉不过。摩天仙姑也应该知晓一二，因为你们也都是莲浦村的村民。

　　黑影里，两位仙家都点了点头。

　　这一位，我要着重介绍一下。张老顺指着谭伟说：这是咱们莲浦村此次引泉入户工程队的队长，名叫谭伟，是县里派来的水利工程专家。

　　两位仙家拍了拍手掌，但却听不到一点响声。

　　张老顺接着说：因为引泉入户工程涉及到两位仙家，故而邀请仙家来做个商议。第一，要从摩天泉引水；第二，引水管道要通过翠鸣河与村里的两眼水井。请两位仙家表个态，提些建议。

　　这时，谭伟站起来说：引泉入户的意义大家都懂得，我就不再啰嗦了。我想说的是，希望两位仙家在施工过程中给予密切配合并尽量提供方便以缩短工期。工期越短越节省资金。资金虽然是国家拨付的，但也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也有咱们莲浦村乡亲们的一份。

　　谭伟话音刚落，摩天仙就接过话头说：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

　　她身边的白胡子老头问：你离莲浦村那么远，又不来村里，怎么已经知道？我也是才知道的。

　　摩天仙说：哈哈，这些天，我发现莲浦村的乡亲们老往摩天岭这边瞭望。还有几个人到我家门口放炮。我估计可能村里要发生与摩天岭有关的事情，因为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所以就在今天上午来了村里一趟，听到几位正在商量这件事情。

　　白胡子老头轻轻地颔首说：奥，原来如此。

　　摩天仙说：我先表一下态。我百分之百支持引泉入户，这个工程给莲浦的乡亲们带来了福音。唉，说起来惭愧，我也算莲浦村的一员，但因摩天岭离村里远一些，多少年来我都没有给乡亲们办什么事，实在有愧于大家，总想找个弥补的机会。这次引泉入户，摩天泉总算派上了用场。能为莲浦村乡亲们办件实事，摩天泉也算实现了它的真正价值。多少年来，清粼粼的泉水就那么白白流走了，多可惜！

　　张大明说：这与仙姑没有关系。前几年，我们也想引摩天泉的水，但因工程大资金少，只好作罢。

　　摩天仙接着说：我在这里郑重承诺：施工中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吱声，我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谭伟说：仙姑严重了。其实也不要仙姑做多少事情，但有一点需要先和仙姑申明：从摩天岭的石崖上引水要埋置管道，需要放炮，又是雷管又是炸药，整天轰轰隆隆的，怕是要惊了仙家的清梦和修行。这一点，万望仙姑海涵。

　　摩天仙冰雪聪明，早已经听出这位工程队长话里有话，就说：那几个人去摩天泉边放炮，我不知道他们的用意，所以略施小技，全成了哑炮。谭队长放心，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了。

　　听摩天仙提到那几个愣头青到摩天泉放炮的事情，谭伟忙不迭地道歉：年轻人不懂规矩，冒犯了仙姑，请原谅他们的无知。

　　摩天仙说：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要不闹腾这一下子，我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是他们把我引下了摩天岭。否则，我的思想或许一下子还转不过弯来哩！

　　白胡子老头不像摩天仙这样长篇大论的表态，只简简单单地说了几句：乡亲们因为饮水，要天天和老朽打交道，老朽自认有诸多不周到的地方。现在要引泉入户，老朽也举双手赞成。只是......

　　张老顺说：龙大哥，你有什么话尽管说。祖祖辈辈的老街坊了，乡亲们不会介意的。

　　白胡子老头欲言又止。

　　张大明说：仙家有什么难言之隐？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白胡子老头长叹一口气说：大家知道，村里的两口井是老朽的左右眼睛。这么多年来，乡亲们从井里挑水吃，也在每年农历的六月十三淘井，一来为了井水干净，二来也是为了给老朽洗眼，老朽非常感谢乡亲们。

　　说到这里，他又不往下说了。

　　张老顺似乎听出了白胡子老头的话外之音，说：龙大哥的担心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乡亲们虽然不吃井水了，可它仍然是龙大哥的两只眼睛。龙大哥仍然是乡亲们心目中的龙大哥。

　　听到张老顺如此一说，白胡子老头长嘘一口气，说了句：多谢老顺弟的美意，有你这几句话，老朽就放心了。

　　张老顺说：两位仙家都表态支持引泉入户工程，我们深表谢意。不过还有一点，两位仙家没有提及，我有些不放心。

　　摩天仙说：半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老顺说：古人云，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是泉水要来村里，与河水井水相遇，不犯也得犯。在这个问题上，也希望二位仙家表个态。

　　白胡子老头说：这是我的问题。我热烈欢迎摩天岭的泉水来莲浦村，并一定尽到地主之谊。

　　摩天仙一抱拳：多谢龙仙，我会客随主便的。

　　令人头疼的泉水不犯河水问题迎刃而解。张老顺颇感欣慰。

　　送走两位仙家，张大明说：老顺叔，龙王爷有什么心事，吞吞吐吐的？

　　张老顺说：他担心我们今后不吃井水，没人给他淘井了。水井这种东西，你不断吃它的水，它就会不断有新的水去填补，这叫有进有出，否则就是死水一潭。天长日久，加上没人淘井，井很快就会干枯，那他还不等于瞎了眼？所以，龙王爷才如此着急，可他又不方便直白地说出来。唉，也真是难为他了。

　　都不吃井里的水了，谁还去淘井呀？这件事还真是不大好办。张大明说。

　　淘井是莲浦村老辈人流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在咱们手里失传了。我今天给龙王爷打了包票了，你们村干部们看着办吧。我先告诉你，如果不淘井了，出了什么差错，别怨我事先没有提醒过你。张老顺说完，扭身走出村部回家了。

　　引泉入户工程顺利实施且很快竣工。莲浦村家家户户用上了自来水。院子里水龙头一拧，清清的泉水就自动流到了水桶里。有的人家更是把水龙头直接安装在锅台上，一拧龙头，水就流在了锅里，连盛水的水桶都不要了。真是要多方便就有多方便。乡亲们齐夸这项引泉入户工程太得民心了。

　　然而，不方便的事情突然发生了。有一天，左龙眼这口井周围的住户，自来水管里不出水了。村民们找到引水管道检修队反映情况。检修队查了好一阵找不到毛病。有人说是不是摩天仙在作怪？这个怀疑很快被排除，因为右龙眼周围的住户并没有停水，说明不是源头的问题。难道是水管破裂了？也不可能。引水管材都是新型塑料，埋在地下一米深处，没有外力侵害是不会自己破裂的。检修队检查了这一片地面，没有发现裸露的痕迹，说明管道没有受到外力破坏。

　　断水已经两天了，左龙眼周围的村民苦不堪言，只好再到水井里挑水。遗憾的是，水井由于长期不用几近干涸。不吃井里的水了，水井似乎与人们的关系不大了，也不刻意的去保护它了，井里堆积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生活垃圾，有沙土，有枯烂的树枝树叶，还有不少羊粪蛋蛋。没有办法，人们只好多走几里地，到右龙眼井里挑水。与左龙眼大相径庭，这口井里依然有水，井里也很干净，周围村民不往里面乱扔东西。这与张老顺在附近住有关。他反复告诫乡亲们，一定要保护好这口井。自来水当然方便，但不能忘记引泉入户以前，这口井为我们做出的贡献。我们爱护这口井，就是感恩，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用到它。

　　张老顺听说左龙眼周围村民断了水，刚开始也以为是管道的原因。因为他听别的村庄的朋友说过，引水管道阻塞、破裂的情况时有发生。可是，当检修队告诉他管道没有问题时，他突然想到了莫非是左龙眼这口井的毛病？待他来到井边一看，原来左龙眼长了“白翳”，中医讲，就是眼球角膜病变后留下的疤痕。张老顺立刻明白了：一定是龙王爷发了火，阻断了管道里的水流。

　　这天晚上，人们都睡下后，张老顺独自一人来到翠鸣河边，等着龙王爷出现。他要和龙大哥谈谈。

　　一刻工夫后，河里走出一位白胡子老头，来到张老顺身边坐下，张嘴就说：老弟说话不算数呀！

　　张老顺说：龙大哥，这件事情确实怪我。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个看羊的，晚上干活白天睡觉。这段时间看羊的地块离村子太远，我没有时间去查看你的左眼。但我家旁边那口井就是你的右眼不是保护得很好吗？

　　那怎么我的左眼就成了那个样子呢？我本来就老眼昏花，现在又长了“白翳”，视物更是模糊不清，看不清筷子和碗，把饭都塞进鼻子里了。白胡子老头气呼呼地说。

　　龙大哥，一村当院的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那你也不能断水呀？这给乡亲们造成了多大的不方便呀！张老顺说。

　　哼哼，我看他们是方便的过头了，忘了我给他们提供方便的时候了。常言道，喝上甜井水忘了挖井人，不教训这些人一下怎么能行？白胡子老头依然气呼呼地说。

　　好了好了。明天我让张大明派人把你左眼里的“白翳”清除掉。这不是又快过六月十三了嘛，再让好好淘一回井，查一查都是谁往井里乱扔东西，我估计是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子。龙大哥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张老顺说。

　　让你说着了，让我眼里长“白翳”的确实是几个孩子，李榆李杨秦合也在其内。孩子们顽皮捣蛋，我当然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但家里的大人应该好好管教他们嘛，要负起家长的责任嘛！要是往他们眼里揉一把沙子，他们难受不难受？白胡子老头越说气越大，胡子一撅一撅的。

　　张老顺说：龙大哥，这件事情就包在老弟身上了。明天立见分晓。

　　白胡子老头说：明天清除“白翳”，当下就通水。

　　第三天，果然张老顺和龙王爷都没有食言。“白翳”清除干净了，自来水龙头又流出谁来了。张老顺谆谆告诫左龙眼周围的村民：保护好水井的清洁就是维护好自己的生活。牢牢地记住这个教训吧！

　　连续几集讲的全是水的故事。我对张老顺说：莲浦村的水真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