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之四十六:《枣林迷雾》 《莲浦村里的鬼怪故事》

系列之四十六:《枣林迷雾》 《莲浦村里的鬼怪故事》

  讲这一集时,张老顺特地提醒我,他自己是故事里的重要角色。


  在这个系列里,张老顺始终扮演着两个角色,一个是他亲身经历的事情谓之当事者;一个是他听来的故事谓之复述者。在前面的系列里,张老顺多次以这两种角色出现,大家早已熟知,但这次他居然单独提出是故事里的重要角色,我觉得似乎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张老顺看出了我的不屑,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出声地笑了笑,装上一袋烟,“吧嗒”了几口,缓缓地讲了起来。


  莲浦村西这条水渠无论是长度和宽度都远远超过村东那条水渠。张彦珠和周大梁当上正副村长后,认为应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然也为了兑现对黑衣人的承诺,要把村西水渠修的好一些,灌溉面积大一些,增加莲浦村的水浇地,多打粮食改善乡亲们的生活质量。


  莲浦村西大约三里地处有一条东西方向的大沟叫枣林沟。枣林沟里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枣树,约有四五千棵。红枣成熟的季节,枣林沟里一片红彤彤,就像燃烧着一簇簇红红的火苗;从远处看又像天边挂着一片片火烧云,甚是好看。


  水渠需要从枣林沟通过,要挖掉一部分枣树,大约有一百多棵。本来水渠修过枣林沟时正是农历的寒露节令。这个节令,在莲浦周围的其他村庄正是收红枣的时候,即用长竿把树上的脆红枣打下来,再弄到房顶上晒干后储藏。然而莲浦村却不同,他们不用长竿打枣,而是等到霜降或立冬节令,等红枣熟透后自然掉落下来,再捡拾起来装在布袋里运回家。水渠修到枣林沟时红枣还没有熟透。村民们向村干部建议,应该将修渠工程停一段时间,等到霜降立冬节令到了,把红枣收回去再复工,这样红枣成熟的饱满,在集市上也能卖个好价钱。但如此一来,修渠至少要推迟半个月甚至一个月,这可是个不小的损失。张彦珠周大梁两位村干部觉得,也就是挖掉一百来棵枣树,减少千八百斤红枣的分量,与推迟修渠工期相比损失不太大,于是头天晚上召开村民大会宣布,第二天按照原计划正常施工,争取在冬季来临大地上冻以前让水渠全县贯通。


  第二天早上,一队修渠大军浩浩荡荡开往枣林沟。奇怪的是,此时的枣林沟大雾弥漫,能见度极低,连近在咫尺的红枣树都看不清楚,往日那一簇簇“红火苗”更是没有了踪影。怎么出现这么大的雾?太行深处虽然多雾,但一般多出现在三伏天或霜降立冬节令,现在才是寒露节,不应该出现如此大的雾啊!


  大雾一直不散也就无法施工。谁也不知道大雾何时散去。张彦珠周大梁只好带着人回村去干其他农活,修渠只能等大雾散了再说。不巧的是天黑时大雾才慢慢散去。


  第三天早上,张彦珠周大梁又带人来到枣林沟,让他们万分惊讶的是,雾气比昨天还浓,一团团白色的雾气笼罩在枣林间,来来回回翻腾着滚动着。整个枣林沟就像一口烧着开水的大锅,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气,缥缈缭绕飘忽不定。


  又白跑一趟!没有办法,还是打道回府吧!回村的路上,张彦珠皱着眉头对周大梁说:真奇怪,咱们莲浦村有大大小小上百道沟沟壑壑,怎么别的沟壑没有大雾,只有这道枣林沟有雾呢?节令也不对,哪有寒露节就起这么大雾的?这也太早了点吧!


  周大梁也皱了皱眉头说:听老人们说过,寒露节也有起雾的时候,胆只是薄薄的一层,没有现在这么大。这事是有点奇怪。难道里面有什么“鬼打刀”不成?不愧是莲浦村的人,思维形成了一种定式和惯性,一遇到稀奇的事情,首先想到的是鬼怪。


  张彦珠深有同感,说:其实昨天我就往这方面想了,我看那大雾翻滚的很不正常,就像有人抱着一团团棉花在跳舞,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没有见过这样的雾气哩!


  周大梁说: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如果真有什么“鬼打刀”,咱们就该停一段时间工程,今天何必再来白跑一趟呢?


  张彦珠说:我也只是怀疑,这样的事情,咱们村除了半仙张老顺,谁敢百分之百肯定呢?而且说出来我也怕影响乡亲们的士气和情绪,本来修这条村西的水渠就有好多村民不同意,说工程量太大。


  周大梁忽然想到那个黑衣人,就对张彦珠说:不会是那个黑衣人捣的鬼吧?就是他撺掇咱们修这条渠的。我现在忽然意识到,咱们的前辈也不傻,为什么当初修了施工条件那么差的村东水渠,却为什么不修难度较小的村西水渠?这里面一定有原因,说不定就是枣林沟的原因。周大梁只是顺嘴一说,但真让他说着了,只是不仅仅是枣林沟的原因。详细情况后文再谈。


  张彦珠摇了摇头,不赞成周大梁的话,说:我觉得与黑衣人没有关系。他住在掐头湾,距离枣林沟好几里地呢!听族叔张老顺说,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也和世间的凡人差不多,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相互之间互不干涉,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再说,他建议咱们在村西修渠也是好意,让旱地变为水浇地,还可以多种些花椒树多卖些钱。


  听张彦珠提到张老顺,周大梁灵机一动:对了,咱们何不请教一下半仙张老顺呢?


  张彦珠说:是该问问他。明天先再看看枣林沟是不是还有大雾再说。天气冷了,从明天起,羊群晚上就不卧地而要进羊圈了,张老顺也不用看羊了,有充裕时间掰扯这件事情了。


  第四天早上,张彦珠和周大梁来到枣林沟查看情况,但见整条大沟依然雾气弥漫,两人相距不到五尺,却谁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形。张彦珠周大梁的心情有点沮丧和沉重,谁也没有说话,低着头走出枣林沟向莲浦村走去,准备去找张老顺。


  走了不多几步,两人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们的名字,彦珠、大梁,慢点走!


  张彦珠周大梁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人挎着行李卷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走来。巧了,张彦珠周大梁正准备回村去找张老顺,却先在这里见到了他。张彦珠问:老顺叔,你怎么在这里?


  张老顺说:昨晚是我今年最后一次看羊,这不,今天我就把行李卷带回家了。


  张彦珠说:这我知道。你昨晚看羊是在村东,而这里是村西,我是问你来村西干什么?


  张老顺诡异地笑了一笑,答所非问地说:你们俩来这里干什么?


  周大梁接过话头说:你也清楚,村西要修一条大渠,可修到枣林沟时遇到漫天大雾,无法施工。我俩说今天再来看看,却仍然是雾锁枣林,已经停工三天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大地上冻以前如果不把这条渠修通,只能等到明年开春再修,那个损失可就大了。我们正准备回村找你呢,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你。


  张老顺明知故问:找我?你们找我干什么?


  张彦珠说:问问这漫天的大雾是怎么回事?


  张老顺故意往偏处带话题:现在到了起雾的季节,有点雾气也属正常嘛!


  周大梁说:虽然已到起雾季节,但根据以往经验不会起这么大,而且偏偏枣林沟有雾,别处一点雾也没有,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张老顺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说:你们真想知道其中的缘由?知道了又准备怎么办呢?


  张彦珠与周大梁对视了一下,说:水渠已经修了一半,停工是不可能的。如果有谁不允许从枣林沟通过,如果理由充足,倒是可以考虑改道,多绕几里地也没关系。


  张老顺说:多绕几里地那得多挖多少土石方?多用多少雷管炸药?多耗费多少人工?这可都是钱呀!这些经济账你们这些当村长的计算过没有呢?


  周大梁说:当然计算过,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咱们莲浦村就是这么个怪村,什么稀罕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张老顺说:我看不用改道多绕几里地,还是从枣林沟过,那里不是有十多棵老枣树吗?只要别挖掉这些老枣树就行。


  张老顺话音刚落,两位村长就连连摇头。张彦珠说:老顺叔错了!那十多棵枣树枯枝败叶老态龙钟,已经多年不结红枣了,要挖也是先挖掉它们,怎么偏偏要把它们留下而挖掉正是丰产期的枣树呢?


  周大梁平时爱和张老顺开玩笑,就说:像你这样的半仙,年岁越大当然越宝贵,但这枣树可不一样,老了就不值钱了,应该挖掉它们。


  张老顺轻轻哼了一声,说:不听我的话是吧?好,那你们就挖挖试试,看看能否挖得动它们?非要挖,那就不是起大雾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听张老顺话里有话,张彦珠周大梁连忙说:不不不,你是半仙你的话谁敢不听呢?但你老人家应该将真实情况告诉我们才对。我们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怎么按照你的话去做呢?


  张老顺说:好,这里离枣林沟还不远,咱们就在这里说吧。说着,三个人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张老顺讲起了他昨天晚上经历的一段故事。


  昨天晚上,张老顺看羊的地方叫东石岗,在莲浦村东。半夜时分,张老顺正要在小窝棚里睡觉,忽然外面的羊群骚动起来。前文有过交待,自从王照堂救下的那狼崽帮着张老顺看羊后,羊群很少出现骚动。狼崽认鞭不认人。如果是月明风清的夜晚,张老顺一般不拿出鞭子,他不想多劳累狼崽,那也是一条性命,也需要休息,只有在风高月黑雷鸣电闪之夜才拿出鞭子让狼崽帮忙。久而久之,一些鬼怪神灵知道有狼崽守护羊群,也不轻易来找张老顺的麻烦。可今晚是怎么回事?羊群不仅骚动,而且还久久平静不下来。


  张老顺此时睡意全无,披上衣服走出小窝棚查看,依稀发现窝棚旁边似乎有一团白雾在慢慢地翻滚。羊群大概是看到这团白雾而骚动起来的。往年也有雾气在羊群身边出现,可并没有引起骚动,今年这是怎么了?这是今年最后一次看羊,可千万别出现什么差错。


  夜色朦胧,白雾模糊不清飘忽不定,时而前时而后时而上时而下时而左时而右时而大时而小时而高时而低。张老顺的目光随着转动的舞团而转动,他不明白这块光秃秃的地块上空为什么突然来了一团白雾。忽然,他想起村里人说,这两天枣林沟也出现了大面积的白雾,能见度太低,连修渠工程都停了下来。但是,枣林沟在西东山岗在东,相隔十多里地,怎么今晚这里也有了雾团?而且雾团竟引起羊群的骚动不安,看来事情不那么简单。


  张老顺正在盯着白色雾团,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别看雾团了,还是进来看看我吧?


  张老顺一愣,问:你是谁?你在哪里?


  这个人说话声音很低沉:我就在你的小窝棚里。


  张老顺说:我刚才还在小窝棚里,怎么没有见到你?


  你出去后我才进来的,你怎么能见到我?你现在进来就能见到我了。声音仍旧很低沉,像是故意哑着嗓子在说话。


  就在这时,张老顺突然发现白色的雾团不见了,而羊群也停止了骚动,安安静静地卧在了地上。他转身回到小窝棚里,果然发现里面有个人,背对他坐着。张老顺只能看到一个迷迷糊糊的黑影。


  张老顺说:你是何人?为什么来到我这个小窝棚里?你不是让我进来看看你吗?我进来了,你能不能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的真实面目?


  仍然是几句低沉的声音传到张老顺的耳边:我是你的老祖宗。论起来你得叫我爷爷。至于转身就不必了。我在地下埋了几十年,就剩一副枯骨了,样子很不好看,你还是不看的好。看我的背影就行。


  那您是——张老顺没好意思把鬼魂二字说出口,踌躇了一下接着说:长辈能不能报个名字出来?莲浦村的张家是个大户姓,有上百口子人,能给我当爷爷的人也不少,我真不知道你是哪一位爷爷。


  我叫张占元。背对着张老顺的黑影说。


  这句话一出口,张老顺神情大变,连忙上前一步,面对着黑影跪了下来,嘴里忙不迭地说:你、你就是那个名震太行山区的抗日英雄张占元爷爷?我小时候时曾经见过您的。


  你见过我?什么时候?张占元似乎对这个孙子辈的张老顺没有什么印象。


  说起来有些年头了,那还是解放初你当县委干部回莲浦村探亲的时候。


  黑影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我是你张占元爷爷不假,但抗日英雄却不敢当。黑影随即又摇了摇头说。


  张老顺说:县志上记载着您的英雄事迹,我也听家族长辈们多次提到您,说您是我们太行山的骄傲,是我们莲浦村的骄傲,更是我们张家人的骄傲和自豪。


  张占元摇摇头说:我没有那么高尚,只是做了一个中国人一个莲浦人该做的事情。这些事情换做你换做哪一个莲浦人哪一个中国人都是应该做的。


  张老顺转移了话题问:长辈今晚光临我这个小窝棚有何贵干呢?请指点一二。


  张占元稍稍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现在莲浦村西要修一条大渠这事你知道吧?


  张老顺说:知道,我今晚是今年最后一次看羊,过两天也得去修渠。


  张占元说:枣林沟这两天雾气弥漫,你也知道吧?


  知道,听乡亲们说过。张老顺说。


  你知道枣林沟为什么要起这么大的雾气吗?这个节令不该有这么大的雾气的。张占元说。


  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正想请教老长辈。张老顺说。


  你刚才见到小窝棚前面有一团白雾缭绕,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还用我给你讲明吗?张占元说。


  奥,白雾原来是您——张老顺没有说您怎么着,连忙改口说晚辈明白了。


  你明白了?你明白个啥?你明白我为什么来找你吗?张占元抢白了张老顺两句。


  张老顺连忙说:长辈来找我为了何事,晚辈确实不大明白。


  张占元调侃张老顺说:你要明白这个,就不是半仙而是全仙了。说罢,他向张老顺讲述了发生在数十年前的一件往事。


  1941年的秋天,侵华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官冈村宁次调动7万兵力发动了惨绝人寰的秋季大“扫荡”,妄图让晋察冀边区彻底消失。晋察冀军区部队在聂荣臻司令员的指挥下,积极开展反“扫荡”。在一次反“扫荡”战斗中,晋察冀军区二分区的十二名八路军战士负了重伤,被军区安排到堡垒村莲浦养伤。莲浦村虽然是个堡垒村,但距离敌占区灵丘县很近,敌人一眨眼工夫就能窜过来。莲浦村有八路军伤员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了灵丘县的鬼子那里。就在寒露节左右的一天早晨,天还没有大亮,灵丘县一百多名日伪军偷偷地包围了莲浦村。幸运的是,村里提前得到消息,把伤病员及时转移到枣林沟内的一处隐秘的山洞中。鬼子看见有人来到枣林沟,就尾随了过来,恰巧这天枣林沟雾气弥漫,鬼子人地生疏迷了路,没有找到伤员藏身的山洞。伤员是转移了,可吃饭却成了大问题。村民们都“跑反”躲藏到了深山老峪里,村中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张占元担任着莲浦村的游击组长,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这十二个伤病员,也留在了村里。但莲浦村被敌人包围着,饭菜送不出来。伤员吃不上饭急坏了张占元,顿顿连饭都吃不下。张占元记起这些伤员来莲浦村时,晋察冀军区二分区郭天民司令员紧紧地握着张占元的手说,老张啊,这十二个人的性命我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你要把他们一个不落地还给我,记住,缺一个人我那你是问!聂荣臻司令员也不会饶了你!张占元当时拍着胸脯向郭天民打了包票:司令员放心!有我在,伤员就在!可现在,伤员们连饭都吃不上,几天后不用敌人来搜查,饿也得把伤员们饿死!伤员们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郭天民司令员和聂荣臻司令员交代啊?


  这天夜里,张占元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想给伤员们送点食物,然而刚出村口就被巡逻的鬼子发现,把装饭的瓦罐用枪托打了个纷纷碎,饭菜洒了一地,还把张占元痛打了一顿,差点一枪崩了他。到了后半夜,张占元瞅个鬼子不注意,带着一些红薯从村后出来跑到枣林沟。那时的枣林沟枣树还少,只有十七八棵,上面挂满了滴溜溜圆的红枣。要在往年,这个季节早把红枣打掉了,但今年鬼子进行大“扫荡”,村里的老百姓大部分跑了,没有人顾得上去打红枣。看到这些红枣,张占元突然喜上心来:这红枣可以给伤员吃嘛!红枣不仅是食物,听说还是上好的中药材,吃了可以补气养血,对伤员康复大有益处。想到这里,张占元赶紧上树摘了满满两兜红枣送到山洞里。伤员们已经两天没有吃到任何东西,一个个饿的前胸贴着后心。见张占元送来这么多红枣和红薯,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伤员里有一个副连长叫刘大丰,问张占元:老张啊,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些红枣的?


  张占元说:出了这个山洞往前走半里地,有十七八棵枣树,红枣还没有来得及打,你们可以暂时用这些红枣填饱肚子。


  刘大丰思索了一阵对张占元说:老张,你出来不安全,以后就不要来了,红薯更不要送了。回头我派几名轻伤员去打红枣。有红枣吃,我们就不会饿死,就一定能等到反“扫荡”胜利的那一天。


  鬼子包围了莲浦村五天,没有听到伤员的任何消息,觉得非常奇怪。因为这次来莲浦村是偷袭,他们认定伤员走不了多远,很有可能就藏在附近的什么地方,于是撒开人马到莲浦村的沟沟岔岔去搜索。这天早晨又是个雾天,鬼子再次搜到枣林沟,依稀发现枣树上还挂着一部分红枣,树下也有新踩的杂乱的脚印。鬼子忽然意识到,八路军的伤员极有可能就藏在这条沟里,这些日子他们没准儿就是靠着这些红枣果腹生存。因为村里被包围着很难有人出来,不会踩下这么多脚印。哼,看你们还吃什么红枣?鬼子们端起枪朝着红枣树一顿猛烈扫射,红枣被击碎散落在地上。随后,鬼子又顺着枣林沟严密搜查,最后搜到了伤员藏身的那个山洞。对,就是这里了,看你们这回往哪里跑!鬼子在洞口架起一挺机关枪,对着洞口喊话:你们跑不了啦,快快投降吧!不出来的话,用不着我们开枪,饿也得把你们饿死!乖乖地出来吧,你们要反抗,就用机关枪突突了你们!


  山洞里毫无音息,鬼子也不敢贸然进洞,怕中了埋伏。鬼子想抓活的,暂时没有对伤病员们采取行动。就这样僵持了两天,洞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这回倒是鬼子沉不住气了,难道这个山洞还有别的出口,八路军伤员已经跑了?就绕到山后去看,没有发现别的出口。好,这说明人还在里面,就往里面扔了几个手榴弹。“轰隆隆”一阵巨响后,鬼子一个个端着枪准备进洞搜查,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队八路军战士像天兵天将一样降落在山洞口,激烈的枪响过后,刚刚进入山洞的鬼子被消灭的一个不剩。张占元带着战士们进入洞内,发现有两个伤员已经被手榴弹炸死,其余的人都躺在山洞里奄奄一息了。敌人封锁了洞口,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任何东西,身上有伤,本来就虚弱又加上饿,再有一两天,正如鬼子所说,不用枪打饿也得饿死。


  八路军是怎么知道伤员藏身在这个山洞里呢?原来张占元得知鬼子搜查到了枣林沟,虽然有雾,但必定会找到那个山洞,伤员的性命危在旦夕。张占元焦急万分,想法找到二分区的八路军部队,找到郭司令员。这天夜里,他把自家房屋的后墙推倒,摸黑往五台山二分区驻地方向跑去。好在莲浦村离五台山不太远,张占元天亮以后就找到了二分区,他向郭司令员汇报了伤员被困经过。情况十万火急!郭司令员立即调动两个排的兵力前去搭救困在枣林沟的伤员。围困山洞的鬼子人数并不多,八路军将他们消灭后,迅速抬着伤员离开枣林沟,转移到其他堡垒村。反“扫荡”胜利结束后,晋察冀军区和晋察冀边区政府召开庆功大会,表彰在反“扫荡”战斗中的英雄人物。张占元掩护搭救伤员立下不朽功勋,被晋察冀边区政府授予英雄称号,边区政府主席宋劭文亲自为张占元戴上光荣花。就连那十七八棵红枣树也被命名为“英雄树”而披红挂彩受人敬仰。


  解放后,国家允许老百姓拥有一部分自留果树,当时张占元已经到县里上班,成了国家干部。他有个弟弟张占方在村里当农民,有一次张占元专程回到莲浦村,让张占方点名要了枣林沟十一棵红枣树做自留树。那时,这些红枣树都已经老了,挂果率大大降低,有几棵还得了“嫩条病”即疯病,一个红枣也结不出来了。有人都劝张占方还是要一些别的果树,比如核桃树、梨树、栗树等,不仅产量大经济价值也高。但张占元不为所动,坚持要弟弟留下这些枣树,说自己虽然无权拥有自留树,但心里有个深深的英雄树情结始终割舍不下,这十一棵红枣树的枝桠上都带着伤,是鬼子用枪打的。看到这些枣树就想到了当年那个炮火连天的岁月,就想到了那十二个八路军伤员,就想到自己翻山越岭去找郭天民司令员的情景。再后来,乡亲们又在枣林沟栽种了大片的枣树,枣林沟终于名副其实,成为真正的枣林沟。为了纪念枣林沟的红枣救了八路军伤员的命,枣林沟的红枣后来都不用竿子打了,而是等它们自然熟透掉下来再往回捡。


  多少年过去了,张占元已经去世。他活着时为人低调,极少向年轻人提起当年的经历,也极少对家人提起,故而像张老顺这个年纪的人也只是听说抗战时有过这么回事,他虽然见过张占元本人,但张占元的详细情况却并不十分了解。连张老顺这个岁数的人都不太清楚,年轻一代包括张彦珠和周大梁等更是对那段历史模糊不清。


  张占元的弟弟张占方终生未婚没有后代子嗣,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当了五保户,七十年代初去世后,按照政策规定,村里把他那十一棵红枣自留树收归了集体所有......


  张占元讲完这段故事后,仍然背对着张老顺说:现在你和我到一趟枣林沟。


  张老顺不解地问:去那里干啥?


  我帮你辨认一下那十一棵老枣树。张占元说。


  张老顺说:我平时经常到枣林沟去,认得那些老枣树,用不着辨认。


  你能认得出哪棵枣树上面有枪击的子弹痕迹吗?张占元轻轻地“哼”了一声说。


  这、这、这个我倒是认不出来。


  还是的呀,那还不快点跟我去?一会儿天就亮了。


  张老顺似乎不太愿意去,就说:请问老祖宗,你为什么单单找上我呢?修渠的事情是村干部决定的,您老人家找张彦珠和周大梁比较合适,他们是村长副村长,修渠就是他们俩拍的板。还有,论起来张彦珠更是您的重孙子辈,对他讲不更有说服力吗?


  张占元又轻“哼”了一声,说:废话,我还不知道他俩是村干部?我还不知道张彦珠是我的重孙子辈?但他们俩都是组织里的人,我见他们不合适。而你,人称半仙,这个身份见我比较合适,这就是我找上你的原因。


  张老顺嗫嚅着说:你老人家也知道我是半仙?


  当然知道。谁说我莲浦村张家光出英雄、五保户和村长?出个半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嘛!说着,低着头从小窝棚里出来,只见一片黑影往枣林沟方向飘去。张老顺紧紧地跟在黑影后面追去。


  枣林沟到了,白蒙蒙一片。张老顺说:这大雾天也看不清哪棵树有枪击痕迹呀!


  张占元在雾气里转了一圈,只听一阵“啪啪”拍树的声响。少顷,张占元转身回来对张老顺说:改天你见到张彦珠和周大梁时告诉他们,修渠时务必把树身上带手印的枣树留下来。说完,身形一晃,在张老顺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在此时,张老顺忽觉一阵睡意袭来,头一歪,靠在一棵老枣树旁睡了过去。


  天渐渐亮了,张老顺醒了过来,听见前面有人说话,像是张彦珠和周大梁,就起身追了过去,于是出现了早上与张彦珠周大梁相遇那一幕。


  张老顺讲完与张占元相遇的经历,对两位村长说:事情就是这样,怎么处理这些老枣树你们拿主意吧。


  张彦珠和周大梁交换了一下眼神说:我们还拿什么主意?就按老祖宗的意见办,把那十一棵带子弹痕迹的老枣树都留下。


  张老顺说:那好,我现在就领你们去辨认老枣树。


  三人回转身来到枣林沟时,发现雾气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张老顺打趣地说,这是张占元为了让你们更清楚地辨认老枣树把雾气吹散了。他带着张彦珠周大梁一棵棵辨认,正好发现有十一棵老枣树干上有手掌模样的印痕。三个人抬头查看树冠,发现枝桠上确实有一些不规则的小坑小窝,无疑是枪击的弹痕。还好,这些树基本处于一条直线上,修渠绕开它们不费多大劲。


  张彦珠无不感叹地对张老顺说:这位张占元老祖宗也真是的,既然想保留这几棵老枣树,完全可以直接找我们说,因为最后的决定还是在我们手里嘛,怎么偏偏找你说?他是你的爷爷是我的太爷爷,难道我就比你远一步吗?


  张老顺哈哈一笑说:你不要怪罪这位老祖宗,他考虑得很周到。我先前也有这个疑问,他说你们是组织里的人,和他见面不方便,所以就找上了我这个半仙。


  张彦珠听了一拍脑门,嘿嘿笑了起来,对对对,老祖宗说的对,看来我们还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还得加强历练才好呀!


  很快,一条新的水渠在莲浦村西修好,让村西好多旱地变成了水浇地,大大增加了粮食产量,乡亲们吃饱了肚子。乡亲们都夸赞张彦珠周大梁这两个年轻村干部办了件好事。原先不愿意修渠的人也对两个村干部佩服的五体投地。但两个人心里有数,这个主意还是掐头湾的黑衣人出的,也要感谢这个黑衣人。黑衣人还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使水渠的水量很足,即便是久旱不雨的天气,渠里也是水流如注清新如许。另外,渠埂上还长出不少花椒树苗,这也是黑衣人的杰作,长大后又可以为乡亲们增添一笔可观的收入。


  不过,这条新渠也有让莲浦村民头疼的地方,就是渠水在流经一个洼地时,渠埂经常坍塌,宝贵的渠水都流到别的地方去了。村里整修了很多次耗费了很多人工财力都不管用,把张彦珠周大梁搞的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我问张老顺,这是怎么回事?


  张老顺说:当然有原因。下一集我们就讲“梨园夜笙”这回事。


作者:司马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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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司马青衫管理员2023-05-13回复
很吓人
网友昵称:访客
访客游客2023-05-25回复
@司马青衫 很想写的再吓人一些,怕有些读者不喜欢没敢往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