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新解】第163章：玉兔精为何下凡？

唐僧师徒离开金平府，来到天竺国都城。在都城中，唐僧被绣球砸中，选为驸马，从而引发孙悟空与玉兔精的一番大战。

　　那么，玉兔精为何下凡，出现在灵山脚下的天竺国都城呢？

　　关于这个问题，太阴星君和玉兔精，给出了两份不同的答案。

　　在《西游记》中，月宫中不是住着嫦娥、玉兔、吴刚，而是住着太阴星君（九曜之中的月星、月神）与宠物玉兔，还有诸多侍女。侍女们叫做嫦娥、姮娥或素娥。

　　太阴星君如此介绍玉兔精下凡原因：

　　与你对敌的这个妖邪，是我广寒宫捣玄霜仙药之玉兔也。他私自偷开玉关金锁走出宫来，经今一载。我算他目下有伤命之灾，特来救他性命，望大圣看老身饶他罢。那国王之公主，也不是凡人，原是蟾宫中之素娥。十八年前，他曾把玉兔儿打了一掌，却就思凡下界。一灵之光，遂投胎于国王正宫皇后之腹，当时得以降生。这玉兔儿怀那一掌之仇，故于旧年走出广寒，抛素娥于荒野

　　在太阴星君的介绍中，那玉兔精之所以私自打开广寒宫门，来到凡间，是因为偿还因果。十八年前，有一位月宫侍女不知道怎么，和玉兔发生了纠纷，一怒之下，侍女打了玉兔一巴掌。玉兔怀恨在心。那侍女为了躲避玉兔的迫害，偷偷下凡，转世托胎，成为天竺国公主。玉兔精找寻了十七年，终于在去年打探到打自己的侍女的下落。于是玉兔也下凡来到天竺国。她驾风掳走了真公主，扔在野外，自己则变化为公主，入宫享福。

　　在太阴星君出现前，孙悟空询问过玉兔精下凡为妖的原因。玉兔精的回答，和太阴星君完全不同。

　　玉兔精是这么回答的：

　　因为爱花垂世境，故来天竺假婵娟。与君共乐无他意，欲配唐僧了宿缘。

　　玉兔精提出，自己之所以下凡，有两个原因：

　　其一，玉兔精喜欢天竺国的环境，繁花似锦，非常美丽。在书中写孙悟空与玉兔交战时，有诗文说：“一个因取真经到此方，一个为爱奇花来住迹。”玉兔精口中的爱花，和作者旁白中的爱奇花，完全符合。

　　在玉兔精的叙述中，那天竺国的真公主根本就不是什么月宫素娥，她也和真公主没什么前世冤仇。完全是因为玉兔精喜欢天竺国皇城的奇花异草，于是就取而代之。

　　其二，玉兔精与唐僧有前世姻缘，故此特意下凡。

　　当孙悟空亮明齐天大圣的身份时，玉兔精愤愤然说：“我认得你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弼马温，理当让你。但只是破人亲事，如杀父母之仇，故此情理不甘，要打你欺天罔上的弼马温！”玉兔精一口咬定自己与唐僧乃是姻缘前定。和其他想要夺取唐僧元阳的女妖不同，我玉兔精是合理合法的。

（在《西游记》中有一个细节，玉兔精在与孙悟空大战时，把公主的全身套装脱了，光着身子和猴哥大战，猴哥有了眼福了……）　　

　　两人之间的介绍如此不同，那么，究竟谁的话才是真的呢？

　　人们为何要撒谎，因为，撒谎可以隐藏真相，可以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我们看看太阴星君是在什么场景下说出那番话。原文说：

　　正在危急之际，却又天色晚了。这行者愈发狠性，下毒手，恨不得一棒打杀。忽听得九霄碧汉之间，有人叫道：“大圣，莫动手，莫动手！棍下留情！”

　　当时，孙悟空和玉兔精交战，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上风。并且，因为久战不下，孙悟空发狠，想要一棒子弄死玉兔精。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太阴星君出场。

　　要想在孙悟空的棒下救出心爱的宠物玉兔，光凭一点面子还不成，还必须让孙悟空认可，那玉兔精作乱其情可悯，其行可谅。

　　在孙悟空看来，玉兔精犯下两桩大罪：其一，迫害并假扮公主；其二，想与唐僧成婚，破其元阳。

　　于是，太阴星君强调，那真公主本是月宫素娥，和玉兔有前世冤孽。既然有了前因，自然就会有后果。玉兔精在今生把公主丢到野外，自己假扮公主，就不算什么罪过了。

　　想要取唐僧元阳，确实不该。太阴星君强调：“幸汝留心，识破真假，却也未曾伤损你师。”既然唐僧没有任何损伤，那第二个罪名自然也不成立。

　　也就是说，太阴星君所说玉兔精下凡的理由，根本就是为给玉兔精开脱罪责。太阴星君很会撒谎。果然，孙悟空听后说：“既有这些因果，老孙也不敢抗违。”

　　那么，玉兔精有没有撒谎呢？有的，她口中的两个理由，都是谎言！

　　其一，玉兔精说自己喜欢天竺国的奇花，可是，在三回故事中，没有任何地方强调玉兔特别钟情什么花。在孙悟空与玉兔精大战时，原文说：

　　刮折牡丹禜槛下，吹歪芍药卧栏边。沼岸芙蓉乱撼，台基菊蕊铺堆。海棠无力倒尘埃，玫瑰有香眠野径。春风吹折芰荷楟，冬雪压歪梅嫩蕊。石榴花瓣，乱落在内院东西；岸柳枝条，斜垂在皇宫南北。好花风雨一宵狂，无数残红铺地锦。

　　这番话什么意思？

　　御花园中各种奇花，因为孙悟空与玉兔精大战，被摧折得东倒西歪，落花满地。孙悟空从来都不是个爱花惜花之人，打斗时自然毫不在意。可是，玉兔精不是号称最爱花的吗？为何还放纵孙悟空如此大搞破坏呢？

　　作者就是借这段描绘，告诉大家，玉兔精根本就不是什么爱花之人。她在撒谎！

　　唐僧和玉兔有什么前世姻缘呢？

　　原著中经常强调，唐僧乃是十世修行的童男子，元阳未泄。金蝉子每一次转世，都是当和尚，并且都是在人间。而太阴星君说得明白，玉兔精是在去年偷偷下凡。此前一直都在广寒宫中。如此天人隔绝，玉兔不可能和唐僧有什么前世姻缘。

　　这不过是玉兔精欺骗孙悟空，希望孙悟空放过她的一个借口罢了。

　　那么，玉兔精下凡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玉兔精的故事，在原著中一共三回。第一回写的是唐僧到达布金禅寺，寻访当年舍卫国给孤园遗址的故事。这一回看似平淡，其实隐藏了玉兔精下凡的真正原因。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有一个人，叫做给孤独长者，仰慕我佛如来佛法精通，于是想修建一座寺庙供奉如来。如来听闻，就让弟子下山寻访合适地段。弟子看中了舍卫城的一个园子。可谁曾想，那园子乃是舍卫国太子的。给独孤长者想，佛祖喜欢的地方，得给买下啊。太子却说，我不差钱！后来，给孤独长者频繁来访，太子烦了，就说：“园子我不卖，若是真的要买，除非用黄金铺满整个园子！”没想到人家给孤独长者真的以黄金做砖，铺满园子。于是，太子不得不把园子卖给给孤独长者。

　　后来，这个园子就被称为给孤园。长者在上面修建了寺庙，如来佛祖亲自到场传法。

　　不知道多少年后，当年的寺庙废弃了。和尚们在旧址上修建了新的寺庙，就叫做布金禅寺，作为纪念。

　　吴承恩为何要花一回来写一个看似乏味且无聊的故事呢？

　　因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给孤独长者，为了尊崇如来，为了弘扬佛法，下了血本，费劲了心思。

　　如来、观音为何搞好取经行动，苦心策划了五百年。九九八十一难中，绝大多数磨难，都是早就定好的。为何要花这么久时间？那就是要与各方大佬反复协商，保证各方的利益。

　　太阴星君乃九曜星之一，老君麾下骨干成员。我们在前文说过，老君早就和观音联盟，在许多地方尽量配合观音行动。派出太阴星君制造一难，就是老君和观音反复商定的结果。

　　在最初的方案中，太阴星君只是告诉玉兔精，下界到天竺国当公主一年，时间到了，就可以回到天庭。而摆脱罪责的理由，就是那天竺国真公主和玉兔有前世冤仇。

　　正因为是早有安排，玉兔精才会把真公主丢在布金禅寺——这座寺庙有着非常重要的象征意义。只要唐僧团队一到，孙悟空降伏玉兔，送还真公主，取经团队就立下大功一件，而玉兔精也可以顺利回到天界。

　　在整个玉兔精故事中，有两方人马得到明显实惠。

　　一方是布金禅寺的和尚。原文说：

　　改山名为宝华山，仍着工部办料重修，赐与封号，唤做“敕建宝华山给孤布金寺。”把那老僧封为“报国僧官”，永远世袭，赐俸三十六石。僧众谢了恩，送驾回朝。公主入宫，各各相见，安排筵宴，与公主释闷贺喜。后妃母子，复聚首团囗栾。国王君臣，亦共喜饮宴一宵不题。

　　因为保护真公主有功，山名改为宝华山，由国王拨专款重修布金禅寺，并且，方丈成为永远世袭的报国僧官。可以想象，这布金禅寺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成为天竺国第一大禅寺，而这佛派，也必然随之昌盛。